片刻前还一身肃杀伺机欲动的几人,听言离忧唤出“楼阁主”这名字时陡然一愣,下意识回头望去,然而身后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再一回头,言离忧已经迅速退开数步,直奔行人众多的街市上冲去。
在无法使用内力和轻功的情况下,言离忧明智果断地选择了逃跑,一半原因在于没把握获胜,另一半原因则在于,她不想和任何人起冲突。
她是冤枉的,早晚要澄清事实洗脱冤屈,倘若在此之前被抓或者交手中伤到什么人,定然会激化矛盾,也许她就没有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了。
来来往往的行人令追击者速度下降不少,言离忧左冲右突不停变换方向路线,几经周折方才把那些人远远甩在后面。然而那些人都是酒足饭饱出来捉人的,言离忧却已经饿了许久肚子,哪里有足够体力和他们耗下去?升天无路,入地无门,被逼无奈之下,言离忧只好趁那些人没追来前拐进小巷里堆叠的杂物后,蜷起身子尽量不被人看见。
追捕的凌乱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巷口,言离忧甚至可以透过杂物间空隙清楚地看见那群人愤怒表情。这条街上巷子多路口杂,那群人站在巷口徘徊少顷,而后朝行人密集的方形继续搜索过去,当他们一个个从视线里走过时,言离忧忽然看见某样东西,那东西让她心口仿若被巨石撞击,几欲碎裂。
追踪她的每个人腰间,都挂着一块牌子。
那是君子楼的铭牌。
言离忧记不得最后自己是怎么逃离那个小镇的,从恍惚中回过神时,人已经在距离小镇外很远的荒原上,迈着沉重脚步又走了半晌,扑通一声跪坐在杂草丛生的地面。
她拼尽力气想要回到定远郡说明一切,可是,君子楼竟然在追杀她!
是谁的命令?楼主秋逝水的,楼浅寒的,还是温墨情的?秋逝水从不愿这些俗事沾身,就算有什么命令也都推给几位少主去执行,可能性不大;楼浅寒的话,应该不会动用君子楼子弟而是直接派遣乱雪阁的杀手,是他下令的可能性也不大;那么,就只剩下温墨情了。
至此言离忧仍不愿意相信诛杀她的命令来自温墨情,任何可能会伤害她的事,都不该与温墨情有半点关联。
五脏六腑传来阵阵剧痛,言离忧蜷着身子靠在树下,脸色越来越苍白,豆大汗珠噼啪落地。婚前那场大病给她留下了遗症,只要心情烦躁或者焦急时,胃就会被人抓住用力撕扯一样难受,疼到急时,生不如死。
今昔昨夕,天壤之别。
※※※
横死停丧七日,子女守孝四十九天,这是定远郡的丧俗。
定远王府偌大门匾上仍挂着白幔,往昔干净耀眼的四个大字如今似乎蒙了尘,总给人乌秃秃缺乏光泽的感觉。绕过影壁走进前院,静谧无声胜似深夜,可此时却是白昼,视线里能看见的活物只有微风中摇曳的树木,至于堂中一动不动坐着的人,根本感觉不到丝毫人气。
“师兄……”碧笙轻轻唤了一声。
温墨情仿若未闻,一手搭在座椅扶手上,一手压着桌上长剑,看不出情绪的目光不知汇聚于何处。
“我在外面游玩散心,听说出事立刻赶了回来……师兄,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王爷若泉下有知看你这样失魂落魄的,心里一定很难受。”碧笙慢慢靠近,迟疑少顷,抬手轻轻落在温墨情肩头。
温墨情没有躲避也没有言语,仍旧不动如石雕。
未加抗拒的反应似乎给了碧笙某种希望和冲动,缓缓挪动手臂试探地绕过温墨情结实胸膛,悄悄躬身,小心翼翼将脸颊贴在温墨情头上。
很近,无人阻拦,彼此紧贴的感觉如此幸福。
闭上眼,碧笙带着满足笑容低低呢喃:“师兄,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师兄,永远不会背叛你……”
“碧笙。”光线一暗,有身影闯入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