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出声的温墨疏低低一声长叹:“慕格塔公爵的师父可是指桑英桑将军?我本以为桑将军早已不在人世。当年巾帼军的旧案曾交给四弟墨峥重审,虽然调查之后为桑将军和童将军翻了案,可逝去的人已再回不来,这件事一度让我倍感失落。真没想到,事情竟并非我们想得那样……”
被误解、被冤枉的女将军,平反后倍受追思惋惜的女将军,难道这些也都是假的?
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是可信的?
温墨疏隐约听明白桑英在这场蓄谋已久的阴谋中处于什么地位,一种失落怅然之感弥漫心间,不经意望向言离忧,看到言离忧与温墨情十指紧扣的双手时,蓦地又多了一份酸涩痛楚。
太多的事情,他只有做旁观者的资格,根本无从参与到其中。
“桑将军的事暂且不论,我想问的是青莲王。”沉默少顷,温墨情转开话题,依旧盯着青莲王不放,“钧白跟随青莲王多年,很多有关青莲王的秘密他都私自隐瞒起来,包括青莲王的真实身份,接近先帝的意图,以及死去的真相。不过钧白曾无意中透露,青莲王似乎很在乎先帝,我想,这就是为什么青莲王潜伏在先帝身边多年却没有任何不利举动,甚至委屈隐忍直至死去的原因吧?”
如果不是交谈的氛围还算和气,这种逼问口气简直就像审问犯人,内容亦超过了两国约谈会面该有范畴。
赫连茗湮大概也觉得有些压抑,一阵过于枯燥的问答和追忆后,捧着茶杯一点点啜饮茗香,安静许久方才回答温墨情提出的问题。
“事实上,被派到前任渊皇身边的不止是离忧,还有轻愁,接近渊皇的目的也仅仅是打探并汇报渊国内情,只是到后来,一切都脱离了最初安排。”
按照霍斯都帝国长老院的打算,言离忧和言轻愁姐妹到渊国后需混入宫中做宫女侍婢,通过后宫嫔妃之口打探情报,而计划改变源于桑英的出现。
巾帼军被扣上叛军的污名后,桑英藏匿于安州城外,机缘巧合下与乔装成商人的赫连茗湮fù_nǚ 结识,进一步认识了言家姐妹二人。彼时言家姐妹在长老院的要求下学了一些皮毛功夫,桑英对于这么一对儿容貌绝美又会武功的姐妹将被送进宫做宫女一事万分怀疑,百般逼问下终于从慕格塔家主口中套得事情。
“其实父亲一直反对这件事,他更希望离忧和轻愁能在他身边安静生活。当时与我和父亲同行的还有一位长老,父亲本以为能够以此为借口取消计划,没想到,师父当着长老的面承诺,她会竭尽全力帮助离忧和轻愁成为渊皇身边的人,条件则是,离忧和轻愁必须引诱渊皇,让他成为被天下人唾弃怨恨的昏君。”
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可怕得令人心寒。
巾帼女杰不再是英雄,当双眼被恨意迷惑,桑英变成了一个穷尽毕生只为报仇的极端女人;曾经励精图治的皇帝不再是明君,当绝色尤物从天而降,前任渊皇按照桑英的期待成为了昏聩无道的暴君。
固有认知被彻底颠覆,温墨疏向后深深靠进椅中,揉着额角满面倦容。
“据我所知,青莲王本性并不坏,是父皇亲手将罪名推在她头上,这才让天下百姓对青莲王怨恨入骨。还有一点我不明白,我们所说的青莲王究竟是谁?是那个叫离忧的女子,还是她的妹妹言轻愁?现在的离忧,又是哪一个?”
“渊皇在安州遇到的是离忧,完全按照师父要求成长、装扮的离忧,但轻愁紧随其后跟着离忧悄悄潜入帝都,并且在青莲宫修建好后居于地宫内多年。非要追问青莲王是谁的话,我只能说,她们都是青莲王,也只有她们在一起才是真正的青莲王;至于离忧……”
赫连茗湮淡淡目光落在言离忧身上,随即移开,表情里透出一抹揪心。
“离忧和轻愁面容酷似却有不同性格。轻愁一心证明自己想要回到父亲身边,所以总是非常积极响应长老们的安排,在十四岁那年就已经获得长老们信任解去蛊毒。但离忧始终不愿蛊惑渊皇媚乱天下,直到最后仍受蛊毒威胁。”
这番话若在一年前说,温墨疏等人定然迷茫不解听不明白,如今听来虽震惊,却不至于太过意外。
言离忧蛊病发作足以证明她就是真正的言离忧,地宫之下发现的尸骨自然而然属于言轻愁,不过这样一来,另一个问题又随之而来。
“你并不在中州,言姓姐妹又生得面容相同,你怎么能确定活下的是谁、死去的又是谁?”对于这个问题,温墨情体现出格外执拗,似是非要刨根问题弄个清楚明白。
赫连茗湮微微仰头,哑然一声苦笑,却是答非所问。
“再怎么相像,离忧和轻愁终归不是一个人,正是这细微差,让我失去了其中一个妹妹。”
言离忧身上的蛊毒是她与青莲王关系的最确切证明,那么地宫之内那具尸骨,显然属于言轻愁。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