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和贵人得宠的事传回京城,圣驾已经先到了江宁,永和宫一早就知道皇帝回程中还会在各处驻跸,岚琪看信时掐算着日子,觉得玄烨和太后眼下应该在江宁织造府。至于和贵人得宠,她并没有在心里掀起什么波澜,仿佛是顺理成章的事。而皇帝南下时经由江宁未停留,如今返程途中却到了那里,想来是要停留数日,而那里是曹寅的地盘,想到曹寅,自然会想到另一个人,也不知这一路她是否走得安好。
对于觉禅氏来说,江宁织造府并不陌生,她虽然不得宠,却跟着皇帝南来北往走了不少趟,昔日南巡就曾驻跸此地,如今不过是换了人,而换的人,却是她熟悉的曹寅。阔别数年,故人再见,觉禅氏看到曹寅如今的气度模样,想到容若要是还活着,会比他更荣光万丈,心中便如剜肉剔骨般疼痛,一路好好的她,到了江宁竟是病了。
佟妃不知那些事,只当觉禅贵人真的病了,张罗着要宣太医为她诊治,却被觉禅氏苦苦阻拦。她在这里犯毛病,势必勾起皇帝对她和纳兰容若旧情的记忆,皇帝可以十几年不计较,也可以在一念之间起杀意,她的复仇尚未实现,如何能栽在这里。便不敢再为她的爱情悼念,打起精神陪在佟妃身边,佟妃见她好了起来,自然就安心了。
但既然身在江宁,抬头不见低头见,觉禅氏跟着佟妃,不可能不见到故人,她再如何回避,也少不得与曹寅几次接触,而她不敢想的事,曹寅却胆大地做到了。
那日皇帝带诸皇子检阅江宁驻军,半程中因有八百里加急送来,曹寅赶回府中为皇帝取送,等候的片刻功夫,曹寅让亲信把手,自己匿行至觉禅贵人的住处,这里是他的家,他当然知道怎么做才不被人发现。
乍然见到曹寅,觉禅氏惊愕不已,立刻担心他们这样相见会不会被人察觉更引起什么误会,曹寅却自信地说:“这里是臣的家宅,贵人大可放心。”
觉禅氏苦笑:“可不是,那日初见曹大人,心中不禁震撼,岁月匆匆,您越发像一个朝廷重臣,皇上对你实在恩宠有加。”
曹寅谦辞几句,眼神一晃,忽然道:“贵人可知,沈氏去年没了。”
“你是说……沈宛?”觉禅氏心头微颤,昔日那个美貌而骄傲的年轻女子,那个趾高气昂宣判自己的感情毫无价值的女人,竟然已经没了?
“臣到江宁后,一直对她有所照顾,不论如何她曾是容若的女人,即便没有名分,可还为他生了子嗣。臣与容若兄弟一场,照顾一个女眷实在不难,她一直过得很平静,前两年得了病,久治不愈,拖到去年没熬过冬天,虽然辛苦,也算走得安宁。”
提起旧日兄弟,曹寅不免几分悲伤,更是道:“如今四海升平国运昌隆,容若要是还在,必然更有一番作为。”
觉禅氏悲凉地说:“可他早就不在了。”她缓步走向一旁,仰望漫无边际的天空,仿佛想在一丝一缕的云彩中找寻他的踪影,可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曹寅如今已是年过四十做了祖父的人,模样气度都有所变化。而她心中的容若,却停留在了十几年前,她都无法想象,容若还在,会是什么样子。
曹寅不能久留,有些话就直说了,站在觉禅贵人身后道:“听闻八阿哥对贵人十分孝敬,臣有些事,还想与您商议。”
觉禅氏霍然转身看着他,冷笑道:“曹大人竟然连八阿哥对我孝敬的事,都知道?”
那一日,曹寅取了八百里加急再匆匆赶回校场,仿佛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回到府中做了什么,佟妃那日陪太后和几位官夫人看戏也不在跟前,谁也不知道花园深处,曹寅和觉禅贵人说了什么,而远在京城的八阿哥,更不会知道,母亲已经为他牵线搭桥,铺下日后的路程。
而随着圣驾已经踏上返程的消息传入京城,九阿哥十阿哥的阿哥府和五公主的公主府都加紧筹建,皇帝回銮后,就该操办皇子公主的婚事,岚琪一直缓慢有序地安排着所有的事,总算一切都顺利妥当。
只是女儿却没有学得母亲的好性子,温宪从父亲离京起到现在就不曾安分过,如今知道了他们就要回来,竟变得更急躁。那日小姨进宫向母亲禀告公主府修建的事宜,她便缠着小姨,想去看一看自己未来的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