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纵然良妃与人私通的谣言一度风传,可没有具体的指向,几乎没有什么人提起纳兰容若,可即便全世界都在传,只要皇帝不信,胤禩就不会挣扎,偏偏他不知父亲到底信不信,而父亲给予他的一切态度,都仿佛在鄙夷恶心着自己的血统。挣扎至今,似乎只为得到父亲的认可。
也许胤禩会后悔,母亲临终前一天,他何必追到纳兰家的墓地,何必去听她最最痛苦的过往,到如今他自己都难以说服自己,仿佛只等有一日君临天下,才能证明他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弟。这扭曲的,挥不去灭不掉的奇怪念头,在内心滋长恶化,正一点点吞噬他的一切。
年关将至,隆冬腊月,西征之师离京后,紫禁城陷入了许久未有的宁静,皇帝要入了春才迁回畅春园,除夕元旦都在宫内庆祝,但他若不在乾清宫待着,就是在永和宫歇着不出门,一年一年,宫里至今不衰的话题,就是德妃乌雅氏到底有什么能耐把皇帝牢牢圈在身边,如今同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子了,怎么他们还能黏在一起。
这一日清楚,荣妃起身,正对着镜中满头花白的自己感叹岁月,吉芯领着小宫女进来伺候梳头,连她都是老嬷嬷了,只站在一旁指挥宫女如何做,主仆俩时不时说几句话,这会子吉芯似乎是见外头有人找她,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荣妃问她:“老三家又有事了?”
吉芯笑道:“哪儿能呐,三阿哥一家子,如今可不是好好的?是……”她略停了停,打发小宫女下去,拿了梳子给荣妃梳头,轻声道,“是长春宫病了,她们请太医,太医院的不搭理,说储秀宫和妃娘娘也病着,要紧盯着哪边,哪里有功夫去长春宫照应。看样子病得不轻,不然也不会来求咱们,主子,您看?”
荣妃长叹:“那些奴才何必如此,终归也是皇上昔日枕边人,皇上也没把她怎么样,他们倒先排挤起来,何况已经是年过六旬的老太婆,他们这样子做,也不怕折福。”
吉芯劝主子不要动气,知道她是唇亡齿寒,一把年纪了更加容易动情动气,安抚过荣妃,便要亲自走一趟太医院,没想到去了小半个时辰回来,却是说:“不等奴婢到太医院门前,太医院早就已经派人去了,您猜是谁发的话?”
荣妃微微皱眉,但很快就苦笑:“永和宫?”
果然是德妃派人去给长春宫治病的,她原也不知道惠妃病了,是关心和妃的病情时,听到几句闲话,求证之后果然是惠妃发烧病得厉害,便立刻派人到太医院请人,更撂下话容不得那里的奴才怠慢宫里任何一位娘娘,便是宫女子,也是皇帝枕边人,岂容他们轻视。如此,只怕往后也无人敢再怠慢。
荣妃让吉芯准备些东西,她要去长春宫探望一下,一面叹息着:“人家都说她装好人,可你说一个人要装一辈子,哪有这么容易?可见她骨子里便是这样的,纵然恩怨仇恨分明,但更有一身正气。”
等荣妃坐着暖轿晃晃悠悠到长春宫时,太医刚刚诊视罢出来,在门前给荣妃行礼,她问道:“惠妃娘娘如何了?既然每日请平安脉,怎么如今才刚刚知道病了?”
太医理亏不敢狡辩,只是认罪说他们失职,交代了惠妃的病情,便灰溜溜地走了。得知惠妃是伤风引发旧疾,虽然发烧但不算太沉重,只是上了年纪看着吓人,而到了这把年纪,总要有些病痛。
荣妃缓步进了门,久不来长春宫,这里依旧是昔日的面貌,都以为此处大门紧闭,日子一定很苦,纵然气氛冷清凄凉了些,道不觉得惠妃有多惨。
进门时,惠妃正就着宫女的手喝水,咳嗽了几声聊开了,瞧见许久不见的荣妃进来,苦笑道:“你来瞧瞧我,死了没有?”
荣妃却坐下,看了看几个伺候在惠妃身边的宫女,都是生面孔,可做事细致周到,不禁说:“难得你这里,还有这么好的人。”
惠妃清冷地一笑:“新来没几年,是你们那位德妃娘娘,特地给我安排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