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长是人千里(二)
九月初七,段月容把夕颜送回了金州,离别之际,小万人迷通过短短十几天时间,实现了大满贯,动物园竟然全体流着泪送别大理永烈公主,压根没有任何小朋友还记得敌人与异族人之分,夕颜终身的私人收藏中多了小雀自己绣的帕子,上面沾着小兔的口水,还有小狼的四书,和小豹做的弹弓,小虎把自己多年的挚友蜘蛛阿黑送给了沿歌,小玉把私人武器绿袖箭送了一把给小虎。
沿歌绿着眼睛接过阿黑后,便抓耳挠腮地琢磨了半天,一时舍不得怀中的毒蛇,又放不下袖中的金蟾,最后自己这里什么也没送出去,倒从小玉那里偷了一堆名贵的大理名茶,什么水仙,梅占,蒙耳月芽等,外加一套精美的贡瓷茶具送给小虎,八岁的小虎其实并不懂茶经,但还是出于礼貌,微笑着豁达收下,惹得小玉灰着张俏脸,一直唠叨沿歌小气,丢了大理人的脸,沿歌好像在小玉面前越来越没脾气,这回又没有同小玉回嘴,只是红着一张脸跟在她身后同我道离别.
临别之际,段月容以一国储君之尊对于飞燕躬身道别,作为花木槿的丈夫再次拜托于飞燕好生照顾他的家子婆。
于飞燕待他仍是冷淡而疏离,但对于紫月公子的军事天分的认可,以及他对他亲四妹的认真劲,眼中已看不到深深地恨意,再恨他的燕子军士都相信了他对汉人的一片歉意,有人开始谅解了大理,而把仇恨留给了灭亡的南诏,甚至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的新一辈燕子军开始遐想和平代年,前往大理旅游的念头。
珍珠曾和于飞燕单独诏见过蒙诏,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偷看他们的小狼说,他看到大理蒙九赞的眼睛通红,而他那一向冷静温婉的娘娘泪流失控,最后悲伤地晕厥在于飞燕的怀中.
蒙诏随段月容走时,本想把长年戴在腕上的红玛瑙手链替初画还给于飞燕,留个念想,那副手链的红丝线都已经磨破了好几丝,他却从未舍得换去,于飞燕叹了口气欲接下,没想到珍珠却沉默着伸出一只纤手挡住了于飞燕,然后又板着脸把蒙诏的手挡了回去,蒙诏一向冷然的脸出现了一丝激动,感激地拱了拱手:“多谢夫人。”
我暗中感激地流泪,心想这正是九泉之下的初画所乐于见到的.
然而法舟却在暗中对着段月容身边的仇叔冷笑.他的左脚有些不自然地歪扭,我知道他一定暗中挑战过仇叔,果然他对我说,只恨如今学艺不精,终有一日他要为初信报仇.
离别之日.我站在半山腰望着含笑远去的段月容和夕颜,心中暗暗悲伤,忽然明白了段月容让小放转达的那句话,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够轻易得解啊!
这爱便如乌云敝月,需得千般寻觅,万般供奉,有时便是要究其一生以至诚之心方得雾中一瞥,而那仇恨却像野草,随意一个火星便能熊熊点燃,烧殆不尽,尤其是这残酷的乱世,更是折磨人心,至死不休.
元庆三年重阳之后,燕子军和百姓开始提前挖红苕(红薯),收稻种,打草等筹措打仗用的粮草。我同我的异人们也把手榴弹的研究工作进入了秘密调试阶段,第一个踊跃报名参加试验的是法舟,也是众多体验者中武功最高强的一个,我让他做投弹练习了很多遍,科学工作者郑品有反复解释可能会出现的反应,如巨响,飞弹片,烟雾等等,当时法舟可能仗着自己的武功卓绝也没有当回事,但是当他把手榴弹扔出后施轻功跃到空中时,仍然因为耳边那可怕的巨响声,惊恐万分,而从空中掉了下来,不仅满面黑烟,还摔断了一条腿,一不小心成为了最悲情的试验者。
寒露时分,伴着一片寒流,燕子军便收到了潘正越的战书:请君之士戏,君凭轼而观之,君降得苟安,同袍享富贵,败为刍狗丧,天下寓目焉。
(我请求同您的士兵们较量一番,您可以扶着车前的横木观看,如果您投降了可以保全平安,您的军士也能享受荣华,若失败便沦为我的狗,全天下的人都会来观看我们这一仗。)
齐放很想为于飞燕写一封激情澎湃,义正言辞的回信,好挫挫潘正越的锐气,我看得出来,兰生的桃花眼也燃烧着熊熊火苗,可是于飞燕只是淡淡一笑,亲自作了回信,就二个白话文大字:来!
传潘正越读此信时大笑出声,笑日:无知竖子,老夫必使汝挫骨扬灰。
而众人与我对于飞燕皆钦佩之极!可是当时的人们,即便是人中楚翘的宋明磊和原非白,都不敢想象,三国南北朝时代就因为于飞燕的这两个字而轰然改变!
元庆三年的霜降时分,寒气已是逼人,我们像是一头扎进了冰湖,燕子军诸人都披上了厚厚的棉服,然而再寒冷的天气却不能阻止那庭周两军悄然布陈于蟒川之地.
潘正越以左中右三路兵布兵蟒川平原,有了尉志的前车之鉴,自然不会轻敌,于飞燕用我的千里望看了看,对我摇头道:”那中路军的主帅是假扮的,绝非潘正越.”他冷笑道:“他同我们一样隐于军中,想诱我们到他的包围圈中.”
那一日宋明磊前来巡营,我等一众议事完毕,待于飞燕等众人走出帐后,只余我同宋明磊时,他轻叹道:”大哥的战法果然同潘正越肖似,不亏是亲生父子.“
我大惊:”你胡说什么.”
“你可知大哥的生母是山东府的名妓于晚晴,她乃是被潘正越欺辱而生下于大哥的,”宋明磊对我淡淡地嘲讽道:”可还记得,元武十一年,我们几个一起进了原府?大哥那时说过,他没有爹爹。”
“你以为原青江那老匹夫会让陈玉娇去随随便便找五个孩子入原府吗?如果不是个个有着离奇的身世,又怎么会入了贵人爷的青眼?!”他的眼中一阵扭曲地恨意,左手修长的手指习惯地抚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板指.
我冷哼一声,不以为意地说道:“原家固然可恶,想想可怜的碧莹,不过是个私生的孩子,却还不是因为你受了一辈子的罪!”
他冷冷地反击道:”我知你恨我害了碧莹,可至少我没有让我明家女子像你妹妹那样被人欺辱,所以你别指望我会像你一样后悔终生.”
好像有一把利箭刺进我的胸口,我冲上前去,狠狠煽了他一巴掌,他竟然没有躲,默默受了,然后无声无息地欺近我,击落我手中的酬情,将我按倒在地,我恨恨道:”我不是个称职的姐姐,可是我也不会把我的妹子往仇人的怀抱里推,把妹子当作筹码嫁给仇人的儿子,害她一辈子孤苦伶仃,故土难归.”
宋明磊的星眸闪烁着冰冷的怒火,嘴角忽地漾出一丝诡异的笑,猛然低头狠狠地吻上我的唇,就在挣扎不得几近窒息之时,兰生的长剑闪过,宋明磊放开了我,兰生将我护在胸前,冷冷地盯着宋明磊:”这里还是于大哥的地盘,小人劝侯爷发春之前要三思.”
宋明磊倒也不生气,站直了身体轻轻拂了一下前襟,翡翠板指滑过明蓝青裘上的白貂羽领,笑得令人发颤:”废木头,他的情郎快要来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护她到几时.”
他走出帐前,阴冷地瞪了一眼我和兰生,兰生中蹲□子,替我拍拍身上的尘土:“他一进军中,我便同你讲过,别与疯狗单独呆在一起,恁是不听。”
这是他自段月容来后第一次同我说话,又是满腹抱怨,我却惊魂未定,没放心里去,那时我只是在想:如果小五义个个都有着不一般的背景,所以才会先后落入原家,那我和锦绣呢,为什么原氏要我们姐妹,难道仅仅是所谓的紫瞳天女的后人,能生出平定天下的贵人吗?
他拉我坐下,给我倒了一杯茶,我称机抓住他的手臂问道“你知道我同锦绣的身世吗?”
他的桃花眸良久地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时,有人掀起厚重的帘子,眼前是林毕延和蔼的笑容:“今日夫人该诊脉了,兰生这个小鬼头也是。”
这个问题就这样失去了一个知晓答案的机会,然后忙于军中事务,便再也没有机会同兰生讨论这个问题。
暗流涌动中,迎来了没有星光的立冬之夜,迷霾的大雾悄悄降临,于飞燕的眼中却暴出兴奋的精光:”诸位弟妹,今晚做好战斗的准备,今夜天降大雾,拂晓之前,潘正越必会偷裘,快快传信于昊天侯,天亮之即必使前后夹击.”
果然,三更时分,当战鼓响起的时候,装甲优良的潘军像潮水一样涌来,燕子军中猛然亮起火把,燕子军渐渐将潘军引入中心,逐渐扑杀,将近天亮之时,燕子军点齐兵马,乘胜追击,我在马上提醒于飞燕:”大哥,穷寇莫追,可能是诱兵之计,不如等汇合二哥再前去!”
“即便是诱兵之计,亦是战机稀罕,时不我待,四妹往左路同雪狼而去,老二会在右路接应.”于飞燕一声令下,一路同程东子随逃军而去,而姚雪狼则同我与兰生袭向潘军右路.
然而当我们到达潘军营地时,发现潘军早已做好准备,立时遭遇麾前大力士前峰的阻击.一时惨烈应战,而此时按原计划在右路接应的麟德军却没有来,以致燕子军情势危急.
此时已深陷潘正越的步兵阵法,想要撤退已是不行,身在敌兵中心更是不能让火药队使用火药,正在这时,有人惊呼有异族援军从右路而来,立时军心大振,姚雪狼与我杀出重围,听到于飞燕也吹出撤退的信号角,心中大喜:”雪狼,快令火药队准备.”
天将破晓,我同于飞燕会和后,向后撤退到鹿角沟,而潘军正占上峰,因我们先中了计,同样对胜利的渴望压倒一切,尾随着我们来至鹿角沟,于飞燕冷笑道:”向来只有他算计人,也该是我们狠狠算计他一回了。”
我亦对着涌来的潘军冷笑,潘正越,任你再强大的阵势,再狠毒的战法,你也阻止不了热兵器的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