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承认你比当年的我强,但你想在基层蹉跎十年超过我,还是希望三四年就达到我的水平?我是个挺失败的父亲,但我扪心自问,自己是个好医生,我希望国家有更多优秀的医务工作者,可以超越我,说我的水平已经落伍了,那我也挺开心的。”
童淼一瞬间有些无力,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连肚子都瘪了下去。
董诚这话说的,显得他自己特别伟大,而童淼像个执拗的小孩子似的。
哪怕事实是这样,她也不愿意承认。
她眼神躲闪了一下,迅速背着书包跑了。
她不能再跟董诚聊了,她怕自己被董诚洗脑。
国外的医疗水平就真那么好么,好到不出去就不行么?
这件事堵在她心里,一直没跟别人说,交流申请的最后一天,童淼看着word档里的申请表,半晌,重重的合上了电脑。
等今天过去就好了,过去了,她就不用纠结了。
可当天下午,童美君却主动给她打了电话。
开门见山的,童美君问了她交流的事情。
童淼虽然意外,但没有隐瞒,把自己的意向说了,她并不想去。
童美君沉默了片刻,柔声问道:“哝哝,那里的教学水平更高,你是认可的吧?”
童淼被堵了一下,她不知道那里的教学水平高到什么程度,她只知道,往届的学生,只要家里负担的起,都一定会申请的。
“哝哝,当初你选择这个专业的时候,其实我是不太同意的,我怕你太累。但是你执意坚持,我也没有阻止你,我不希望你未来有一天会后悔。”
“妈......”她想说自己从来没有后悔过选择这个专业。
“但你得尽搞清楚,你学医,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行业挺苦的,投入多回报少,医患关系也紧张,站在手术台上,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差错,稍有不慎,就是大过天的事故。这么难的行业,你要做一辈子,支撑你的还不就是治病救人的成就感么,难道斗气能斗一辈子么?等你到了年,董诚恐怕早就退了,那时候,什么支持你继续走下去啊。”
童淼咬了咬腮肉,微微有些刺痛:“是爸爸给你打电话了么?”
大概是了,但是她没想到妈妈居然也站在爸爸这边,这让她有种被背叛了的委屈感。
她明明朝着自己的方向,一直很努力,到头来却发现,没有人是跟她站在一起的。
如果她真的出去交流了,那她改专业,拼到绩点几乎满分,到底是为了什么。
证明自己以前的坚持都是笑话么,都是小孩子太任性么?
“哝哝,这事跟谁给我打电话无关,虽然我们的婚姻不那么愉,但到底还是希望你能走一条更好的路。”
童淼垂下了眸,桌面上的护眼灯直射着她的脸,浓密的睫毛遮盖住一部分光源,在眼底留下一小圈阴影。
“谁说这就一定是更好的?”
她心里天人交战,一方面理智告诉她,妈妈不会做对她有害的事情,留学对她的帮助会很大,一方面情感又让她无法做出这个抉择。
“哝哝,不为了别的,我还等着你成为一个优秀的脑科医生,早日帮我做手术呢,妈妈只相信你。”
一句话,让童淼溃不成军。
妈妈只相信她,哪怕死在她的手术台上,也无怨无悔。
而且她知道,早晚有那么一天,妈妈会面临这个风险的。
她必须尽做好准备,她必须足够优秀。
抓紧一切机会,让箱自己成为这方面的专家,把成功率提高到无限接近完美。
是大学的生活太过安逸了么?
她怎么能忘了呢。
想罢,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去。”
我去。
这两个字轻飘飘,背后却肩负着莫大的使命和遗憾。
这意味着,她要和司湛分开了。
他们必须跨越江河湖海的距离,忍受隔着屏幕互相慰藉的痛苦,直到一切结束。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孤军奋战的日子,身边无人可依,只能靠自己。
她总是说,离开了司湛,自己也是战士。
可司湛实在是太好了,把她一颗坚硬的心软化成了橡皮泥,她想重塑起以前的模样,不知道要经过多久。
报名表提交的那一刻,她甚至没有勇气给司湛发一条短信。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她却私自决定了未来的走向。
原来到头来,她还是那么自私,永远不能把司湛放在最心尖的位置。
可那种明知即将分别的撕裂的痛,她却体会的过分深刻。
她相信妈妈当初也体验过。
这种痛苦体验过一次,或许会生成抗体,多少给柔软的心脏增加一层保护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