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天已大亮。高鹄仍然守在我的床边。我朦胧的想起了那两个女人的对话。“打——人?”我费力的吐出两个字,声音的衰弱使我自己吃了一惊。
“她们说的是汪谨珩”,高鹄说,“他把120急救车的司机打伤了。”
“为什么?”我的头在剧烈的痛着,浑身都浴在冷汗里。
高鹄沉重的叹了口气,“120急救车先把你送到家附近的一家医院,但是医院设备不足建议转院,转院时,120要求签署一张转院保证书,汪先生觉得120人员故意拖延时间,打跑了司机,自己开着救护车来到滨城第一医院。”
我从高鹄口中了解到那晚的事发经过:那晚高鹄和极乐鸟乐队的其他成员结束酒吧的演出后一起回到排练场所,走过小巷时闻到一股不寻常的煤气味,像是从我家的窗户飘出,又看到我家的门缝里透射出光亮。我的卧室和浴室的窗户都对着小巷,老房子的窗户不是很严密,煤气味散发出去,而那晚我回家后,恰好又忘了关走廊的灯。
高鹄知道我已经很长时间不住在家里了,觉得奇怪,便拨打了我的手机。结果隐约听到手机铃声在屋里响着,却无人应答。他预感不妙,便与陈恭他们破门而入,开门之后,满屋的煤气味令人窒息,他们冲进卧室,发现我躺在床上,意识已相当模糊,立刻拨打了120。
几乎是同一时间,阿珩也急匆匆地闯了进来。高鹄说,阿珩跟疯了似的,抱起我就往外冲,刚过石桥,正好120急救车到了,高鹄和陈恭还有另外一名乐手也跟着上了救护车。救护车就近送到附近的一家医院,我被送进抢救室,但是医生诊断后告知,后续治疗需要用高压氧舱设备,但那家医院没有,建议转院。
阿珩立即又拨打了120急救中心电话,一部救护车赶到医院。救护车驾驶员及两名随车医护人员走向抢救室,随车医护人员与当班医生进行手续交接,驾驶员则负责把“院前急救协议书”拿给病人家属签字。
阿珩拒绝签字,他当场就发火了,说签什么协议,赶紧先把病人转走。?但是驾驶员坚持让家属签协议,然后阿珩爆发了,出拳打在驾驶员左脸上,抢救室内顿时乱成一团。一旁的保安队长赶紧上前将阿珩拉开,驾驶员见阿珩情绪失控,便躲到了隔壁房间。
驾驶员受伤,随车医护人员立即联系总部,请求再调一辆救护车到场,但是阿珩不同意,让高鹄和陈恭帮忙一同将我放上担架,抬上救护车,之后他竟然自己把救护车开出了医院,直奔滨城第一医院。周湘在滨城第一医院工作,阿珩十万火急的联系了周湘,当他开着救护车冲进医院的时候,医护人员已经等在门口,紧急将我送入抢救。
“那个司机不讲道理,救人当然应该放在第一位,签什么协议。汪先生为了救你心急如焚,才会情绪失控”,高鹄愤愤不平,“但是那些人报了警,说他抢走救护车。当然,他确实冲动了一些,导致那个司机左耳膜开放性损伤。后来警察到医院调查,强行把他带走了。”
我的泪水不可遏止的滚了下来。阿珩不是在昏睡中吗,为什么会那么及时地赶来,这是心有灵犀吗?他猜到我会回家,会想要自尽?
“我知道煤气中毒不是意外,虽然我不知道你自杀的原因,但我猜想应该和那位汪先生有关”,高鹄伤感的说,“当年得知宋倩的死讯后,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悲观厌世。但我最后还是活了过来,只有好好活着,才是对死者最好的告慰。”
“我和你不一样”,我心灰意冷的说,“不是我不想好好活着,而是我被这个世界遗弃了,已经没有活路可走。”
我断断续续的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高鹄。高鹄完全是个局外人,我对他没什么好隐瞒的,也无所谓脸面了,我和阿珩那样**裸的被人捉奸在床,早已颜面扫地,再也难以抬起头来做人了。
高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有多爱他,我是说那位小汪先生?”
“爱到愿意为他下地狱”,我的眼里凝着泪,嘴边却漾起一抹笑,“我打算先走一步,在地狱里等他。”
“既然下地狱都不怕,为什么不私奔呢?”高鹄严肃地望着我,“离开滨城,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去,开始新的生活。”
我颓然叹息,“如果要私奔,三年前我就跟着他走了。他的责任很大,整个集团的兴亡都维系在他的身上,如果他一走了之,集团将面临破产。还有他的父亲,已经到了垂暮之年,又身患重病。不仁不孝的枷锁太过沉重,会把他压垮的。”
“所以你宁可牺牲自己,来成全他?”高鹄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我。
“不是为了成全他,而是我自己太累了,不想再面对这个丑恶的世界”,我轻阖眼帘,“我的家庭很单纯,爸爸妈妈带给我的都是很美好的东西。但是自从踏足了阿珩的世界,我的人生就完全变了样,处处遭人算计,看到太多丑恶的脸孔。我走在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已经被刺得遍体鳞伤。我没有勇气继续走下去了。”
“跟我去北京吧”,高鹄的眼眶湿了,“与其放弃自己的生命,不如抛开一切,和过去做一个了断,重新开始。”
“去北京?”我茫然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