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家里带来的饭菜,苏华检中午就没有吃牢里那些难以下咽的饭……
就这么靠着墙壁眯着眼睛坐着,他动也没有动,却还是热得满身是汗,全身如从水里拎出来一般,身后的墙壁更是如烧烫了一般,很是不舒服。
虽然很热,但苏华检还是想趁着天还没有黑,他想睡会。
不然,等天黑了,这牢里蚊子成群,咬得他根本就睡不着,还有倒了晚上,老鼠也会肆无忌惮地在跟前跑,更有胆大的会咬人。
他跟狱卒提了,可人家压根就不理他。他是苏华检,是曾经的国公爷,他爷可能出了这牢笼,然后继续荣华富贵,风光无限。可是他现在是在牢里,这里的人,又有谁认识谁?
所以,狱卒才不会管他。
如今他是囚犯,眼下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因此,他也就只能抓着这闷热的白天能眯会。
片刻,响起了脚步声。
一步一步,格外的清晰,还有些熟悉,苏华检倏的一下睁开了眼睛看了过去。
苏斐落入他的眼帘。
眨了几下眼睛,见苏斐还是一步步地朝他走了过来,苏华检心里立即警觉了起来。
苏斐一步一步如是步步生莲,步伐优雅地朝他走了过来,嘴角还噙着一抹笑,眼如古井没有一丝波澜,看不出一点都的喜怒。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老夫人与苏谦前脚刚走,他就来了!巧合?还是他就是隐在暗处,听他们的话?苏华检一想,顿时胸口似是被热油烫了一般的感觉,咽了咽口水,怒视着苏斐,先声夺人大声吼道,“孽子,你还敢来!”
苏斐走到了他牢房的面前,方才顿住了脚步,“我怎么就不敢来了?”
说完微微地一笑,虽这是无比脏诟的死牢,却令人有种满室生辉一般的惊艳。
苏华检腾地站了起来,与他对视着,道,“你来做什么?是想来看看我多惨吗?你这个忤逆不孝的的东西,如今你都看到了,你满意了?把自己的亲生父亲弄到这个境地,你舒服了?流着苏家的血,却是对自己的血脉亲人下这么重的手,我是你的亲生父亲,这般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你就怕遭天谴天打雷劈吗?”
“老天要是有眼,天谴的也是你,雷劈的也是你!”苏斐语气淡淡地说道,“我有什么好怕的?现在你好好的,我又没有杀你。”
苏斐脸色坦然,目光鄙夷地凝视着苏华检。
苏华检被苏斐气得胸口如是被点了火一般,怒火翻滚,但他也没有走过去。
如今苏家的人都疯了。
苏斐要把这个老子弄死,刚才母亲要掐死自己,这苏家的人,如今都疯了!
这要是被这不孝子伸手抓到了,这孽子还不至于弄死自己背上一个弑父的名声,但让他吃点苦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苏华检也就只是站在原地,冒着怒火与他对视着,咬牙道,“你就不怕因为你这个不孝子孙琳琅在天之灵,而不得安宁吗?”
“不要提母亲的名字,你不配!”苏斐眼睛里迸射出冰冷的目光,炙热烦闷的牢里突然都冷了下去一般。
见得苏斐眼里冰冷的目光,苏华检的目光也冷了下去,冷笑着看向苏斐,说道,“我不配提她的名字?那谁配?不孝子,你给我听好了,她孙琳琅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死了是葬在我苏家的祖坟,如今做了鬼,她也是我苏家的鬼!”
苏斐冷冷地看着他。
他从来没有如是此刻这般,恨眼前的人,这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给了他生命,可却只是为给别的女人出气!
“母亲是苏家明媒正娶回来的,所以,这辈子,只母亲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你的身边!便是她不在了,别的女人也要给她敬茶,磕头,执妾礼!你不心心念念地想着段她,你既然那么喜欢她,你怎么不娶她回家?别说你孝顺,别说你没有办法,别说逼不得已!孬种,你有种怎么不娶她?有本事不带她私奔,自己没有本事去争取,到头来,把账算到母亲的头上!母亲何其无辜!她那般冰冷玉洁,天下无双的女子,你不配提她!你不配提她的名字!她受冷落了,你难受,所以就找母亲来出气?你有本事你怎么不去找皇上算账啊?自己没本事,让无辜的母亲来承受,还美其名曰是为了给她出气!”苏斐目光似是染了厚厚的寒霜,冷得渗人,“你有种就把她抢回来啊?母亲她怎么着你了?她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把无辜的她拉进来?你自己没本事,折磨母亲算什么本事?活该你一辈子求而不得,欺负一个弱女子,你算什么男人?不,你就不是人!”
苏斐的话,如是一把利刃生生戳进苏华检的心脏,苏华检顿时暴跳如雷,“你,你竟然敢如此跟我说话?你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顿了顿,面色一白,伸手指着苏斐,“你,你……你偷听!”
苏华检怒不可遏,心里一突,不由得往四周看了看,“不孝子,你都听到了什么?你竟敢手伸到死牢里来?胆大包天的孽种!你不得好死!”
“孽种?我倒是希望自己是孽种,我恨不得把身上的血肉都换了,身为你的儿子,我宁愿自己的野种!既然你为了她而让母亲早逝,还把母亲的嫁妆给花光了,我便是会讨回这一切,我会让她不得善终,让她成为孤魂野鬼!”苏斐冷冷地说道。
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还不如自己是别人的儿子!苏华检说是为了一个丫头,皇上也是查了,表面上看着是确实是那么一回事,可谁信?为了一个丫头,堂堂国公爷会做那么荒唐的事来?便是再年轻的时候,也不会做出那样蠢的事情来!可是其他的查不出来,知道苏谦与老夫人要来探望他,皇上当然会派人过来光明正大的听,希望能得到蛛丝马迹,皇上知道他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也让他跟了过来。
这真是没有想到,这一听,还真是听到了这么一个令人齿寒的事实来!他的母亲何其无辜!
苏斐从来没有像是今天这般恨,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虽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你敢!你要是敢碰她一根汗毛,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苏华检恶狠狠地盯着苏斐,道。
“你看我敢不敢!”苏斐嘴角微弯,轻描淡写地反问了一句。
“你敢,你要是敢我就杀你了这孽子!”苏华检额头的青筋突了起来,凶神恶煞地看向苏斐。
苏斐眼里含着讥讽之色,微微一笑。
“你敢!你敢!”苏华检气得想扑过去打一顿,刚是走两步,倏地顿住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斐。
心里把刚才与苏老夫人说的话都细细回想了一遍,心里定了下来,冷笑一声,“想要激怒我,想要套我的话?不孝子,你还嫩着。”
多少年来,他都是小心翼翼的,根本不会露出半点破绽来。
刚又没说是谁。
后宫,那么多的女人,一个个地查,也够他受的了。
想从自己的嘴里套话出来。
差点就中了这臭小子的计!
如此,一想,苏华检眉目都舒展了开来,“想跟你老子我斗,你还嫩着,你不过就是仗着皇上的宠爱?皇上能护你多久?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看你能蹦跶到几时?苏家,你以为如此对苏家,苏家就会败了?苏家?我会好好地传到你苏谦的手里,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苏家的一切都传到事事不如你的苏谦手里!你现在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一时得了手罢了!回头,我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了你这个不孝子!”
“想收拾我,你能出得了这暗无天日的牢房,再说!至于苏家?我以为我在意?苏谦,我想要收拾了他,还不是易如反掌?”苏斐笑了。
“那是你亲弟弟,他可没有做什么?从小他就尊敬你这个兄长,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不要去碰他!”苏华检如是面临战斗的斗鸡一般,气呼呼地看着苏斐怒道。
苏斐轻笑了起来,“是吗,他从小就尊敬我这个兄长?我怎么不知道他这个弟弟有那么喜欢我这个做大哥的?他们不是巴不得早点我死了,把苏家夺了过去!父亲不记得了,当年月姨娘的事情了吧?我当时还是纳闷,怎么我的好继母她就怎么就那般大胆包天了,算计我的就罢了,居然还敢算计到您的头上来了!原来,你是默许了,坐等看好戏呢!我都敢把您送到了这里来,对于其他人,我还会手下留情吗?你难道不相信我?”
“你敢,你要是敢动他们,我就扒你的皮,亲手处理了你!你这个疯子,你弑父,残害手足,你不得好死!”对亲生父亲都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敢的?对于苏谦,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弟弟,而且孙氏从来都是居心叵测,苏华检一脸愤然,说道。
“扒我的皮?我等着!我等着你来处理我!不过今日……”苏斐冷笑了一声,右手一挥,一直握在手里的鞭子就如灵蛇一般地朝苏华检挥了过去。
苏华检遂不及防,鞭子直接抽在了脸上,立即皮开肉绽,苏华检立即抱着头跳了起来,“你这个孽子,你竟然敢打我?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竟然敢动手!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子!你会遭天谴,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打你?谁看见了?会天谴?老天管不到这阴森森的死牢里来,这鞭子,我是替天上的母亲抽的,替她讨个公道!”苏斐淡淡说道,挥手又是利落地甩了一鞭。
为了妻儿,他是听皇上的安排,不让自己背上污水,为了这么一个人背上不孝的罪名不值得,所以,他便是把关于怎么处置苏华检便交给皇上来做主。
可今天实在是太气人了,自己今日若是不为母亲抽一顿,他实在是难消心里的这口气,身为人夫,他从来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身为人父,却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当儿子,只是母亲与自己当是为良嫔报复的工具,那自己也就不用把他当父亲来尊敬了!
今日,便是自己把他抽死了在这死牢里,他相信事情也不会传出半个字出去!
不管苏华检怎么躲,苏斐手里的鞭子如是活了一般,稳稳地落在他的身上。
鞭子上居然还抹了辣椒油和盐,一鞭子下来,便是火辣辣地痛得钻心,一鞭,一鞭的,皮开肉绽,苏华检抱头鼠窜,一边大声怒吼着,“孽子,你有种今日就杀了我,我去地下跟孙琳琅说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让她不得安宁。”
足足挥了十几鞭,苏斐才收了手,睥睨着他,说道,“死?未免太便宜你了!”
说完,也不看苏华检一眼,转身往外走。
不杀了自己?他是要折磨自己!苏华检痛得牙齿都打颤,颤巍巍地伸手指着苏斐的背影,怒斥道,“不孝子,你会得到报应的!你会不得好死!……”
苏斐没有理会他的怒吼声,脚步都没有顿一下。
狱卒长等人毕恭毕敬地等在外面,苏斐把手里的鞭子还给了他们说道,“好生伺候着,别出了什么岔子,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自杀了!”
狱卒长等人点头,“是。”
苏斐走了出去,偏西的日头还是烈得让人眼花,上了马车,苏斐淡淡地吩咐道,“回侯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