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等数姓宗族之于杨家,就于勋贵之于大明一样,全都是与国同休,共荣华同富贵。按说有杨家一天,就有这几家的富贵在,每当外敌来犯时,这几家也会泼出全力帮助杨家出兵对抗,既是几家历代通婚,姻亲关系纠葛,也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
可是杨应龙为人心胸狭窄,又好揽权,早就看这几家势力不顺眼。他在播州的各种改变,也受到了几大家首领的阻挠,两下里矛盾逐渐加深,借着皿煮尸油的机会,把几家全都搞掉,从此大权独握,在播州也就没人拦的住他,倒也算得了别人皿他自己煮的皿煮真谛。可是几大家族虽然失了权柄,手里还有财富。八百年的时间,早就把播州所有的财富划分好了区域,每个家族,都有着自己的一片产业,茶田、蜡崖、鱼潭、田地。播州任何产业,都离不开这几大家族的控制。杨应龙想要叛乱,最离不开的一是盐铁,二就是经费。
他的武力主要是依靠十万大山的苗人,而结交苗人,靠的就是金银财宝。吸取黑木崖失败的教训,他的新军也要发放军饷,另外还要为了长久作战,应对朝廷封锁,而囤积大批的钱粮物资,食盐铁料,及至于练新军练火器,这些全都离不开钱。他便把眼光,落在了这几大宗族身上,想着靠把几姓产业夺到手中,以缓解财政上的巨大压力,又可以靠这些财产笼络杨家宗族以及生苗,保障武力。
龙骧的分地之法,正中他的下怀,两下也算是一拍即合。尤其龙骧说,要把播州打造成皿煮自有的灯塔。成为这漆黑长夜中,唯一闪烁的明珠。到时候,四方贤才必然蜂拥投奔。不愁大事不成。
既然要打造灯塔,分地就要从播州做起。杨应龙一声令下。土地分割工作,立刻展开。只是主持这一工作的,是杨家的宗族,外人插不进手去。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之后,人们诧异的发现,地确实是分了,可是原本杨应龙的地,还是杨应龙的地。原本不是杨应龙的地,也成了杨应龙的地。整个播州的土地田产,茶田等项,由过去的几家共有,全都改成了姓杨。如今的播州,土地要么属于杨家,要么属于杨家宗族,总之没有外人的份。当初说好的人人有田,变成了所有人都是杨家的佃户,这田倒是有。只是全不是自己的,大家都给杨总捅安心干活就好,其他的不要多问。这是皿煮的事,说多了你们听不明白的。
这事说来也简单,那些主持检地的杨家宗族眼看着大好的田地庄园,个个都红了眼,谁舍得分给下面那些当兵的泥腿子?要知此时播州实行的是土司制,百姓于他们来说等同于奴隶,这些奴隶为头人去死,是理所当然。当兵发饷,已经算是破天荒。开了天恩,现在居然还要分地?这不是让奴隶。与主人平起平坐?这干人干脆一起到杨应龙面前去哭秦庭,哭诉杨家族人现在过的日子有多惨。外面欠着多少饥荒,又有多少人吃不上饭,穿不起衣服。你现在拿了这么多产业回来,不填补本家,却要发给那些老百姓,到底是他们和你亲,还是我们和你亲?将来打仗的时候,是我们靠的住,还是那些穷鬼靠的住?
杨应龙也知,自己这土司的位子,乃至未来当皇帝,全离不开宗族支持。现在播州新军,大小军头,全都由杨氏宗族担任,若是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带兵叛乱,自己不打就输了。尤其这事里,他自己也有便宜,宗族们固然喝汤,他可是吃肉的。别人的产业扩充两三倍,他的起码扩充了五倍,立刻点头答应,这地征是征上来,但是如何分配,最终解释权归他杨大总捅所有,这就是皿煮的魅力。
这种土地征收,当然也有补偿。只是杨应龙选择的支付方式,是一张张盖有他私章的欠条,以及空白委任状。事实上,如果不是播州方面缺乏条件印制日月票,他连欠条都懒得打。他把一部分土地产业拿出来,分给了苗王,笼络苗人出兵帮衬。有了那些生苗精兵助阵,更不怕几大家族生事,他甚至做好准备,把几大家族连根拔起。
几大家族先是丢了权,后又丢了地,换来的只是一文不值的欠条,和那些空头支票性质的委任状,谁心里不是窝着一心的火?若不是见杨应龙不怀好意,想要武力兼并,自己不占优势,怕不早就与他翻脸。如今战事一开,朝廷大兵压境,杨应龙又催促几家子弟参战,何恩、宋世臣商议之下,干脆就决定献关投降,归顺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