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旧下得很大,成靖宁怕猫冷,把笼子罩在斗篷下,“我们直接去凝华院。”
成芙宁仍绣着荷塘月色,听到映秋来禀说成靖宁到了,放下手里的针线就迎出去。“突然上门拜访,没打扰到姐姐吧。”
“没有,正在做女红呢,快请进。”成靖宁突然到来,让她很意外。
映秋动作快,成靖宁刚解下斗篷,就端上热茶和点心。“这次来没别的事,爹的下属送了一只波斯猫给他,原本是给我的,我想着我已经有了,就提议送给姐姐养。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笼子里的小猫毛茸茸的,瞪着一双琉璃珠子一样的眼睛四处张望,小小的模样很招人。
猫咪的诱惑无人能抗拒,成芙宁前些日子还想养一只猫在身边解闷,今天就有猫上门,登时大喜,“哪里,我感谢还来不及。这也是波斯猫吗?”
“是,算得上好养。猫还小,给它吃鱼干、羊奶和不放盐的鸡肉就行,平日里在花盆里撒一点麦子,猫会自己去吃,能助它吐舔毛时吸进胃里的毛。”成靖宁说着养猫的一些常识,两人又交流了阵养猫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才起身回行云院。
兴隆街,街如其名,兴隆旺盛,热闹非凡,但凡在这条街上住的人家,家族无不富有兴旺。但天气一冷,再热闹的街市也变得冷清许多,入夜之后,只有飘扬的雪花和红火的灯光。夜色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小巷里钻出来,把手里包裹着石头的信纸仍进成宅之内。
待在门房里的小厮半睡半醒,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后被吓醒,摇了摇头之后,开了门到庭院中巡视一圈,没有异常,准备回门房内继续打盹儿。回去时被半道上的石子搁了脚,嘴里骂着做洒扫的婆子不尽责,要告诉管家把人撵出去。正欲把石子儿踢走,低头发现石子上包裹着纸,写着字,不过他一个也不认识,只好捡了去交给管家。
原先的李管家找了个借口回乡下养老含饴弄孙去了,新上任的张管家战战兢兢,收到门房小厮送来的纸条后,披了件衣裳就往成振功那边去。
成振功被看了四个月的笑话,苦闷不已,一腔郁气憋在心头,猛一得到竹姨娘的消息,恨不得立刻去劈了那女人才好!张管家缩在一旁,看着狂躁疯魔的成振功,浑身瑟瑟发抖,这样下去,会出事的吧?早知道就不把纸条给他了。
现已是亥初,城门早关了,成振功叫了小厮进来,给他收拾个包裹,备马车,明天要离开京城几天。成振功的眼神太过下人,成峰领了命,不敢多问,更不敢多留,依言下去收拾包裹。
天刚亮,成振功就亲自驾着马车离开京城。守门的侍卫见着是他,相互之间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退了下去,把消息禀告给上面。
入冬之后,山清水秀的村庄也覆盖上一层白色,此处是离京城百里之外的冀县陈家村。生得牛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敲开一处青砖砌成的房子,开门的是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上了年纪,却是风韵犹存,在这不起眼的村里格外打眼。“陈二哥,是你呀。”女人的声音柔媚好听。
汉子憨憨一笑,指着放门前的一捆木柴和一个麻袋,说:“天冷了,我给你送些柴和碳来。”
“多谢了,进屋喝杯热茶吧。”女人打开门,邀请道。
汉子单纯守礼,三十岁了还没娶媳妇儿,眼前貌美如花的女人对他这般亲近,一时间脸红了个透,推辞说:“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去劈柴呢!柴和碳我放这里了,先走了。”
女人望着跑远的大汉,妩媚一笑,费劲的把一捆木材和半麻袋木炭拖进屋内,关了门后净手。火炉上的砂锅里熬着鸡汤,她盛了另一锅里煮好的燕窝到瓷碗里,准备吃时传来一阵砰砰的敲门声。
陈二又回来了?看来是开窍了,女人满心欢喜的打开门,见到的却是凶神恶煞的成振功。“是你!你怎么!快来人呐!救……”
成振功进屋后,碰的一声关上门,掐着女人的脖子说:“总算让我找到你了,你这贱女人!”二话不说,拔刀就捅进她腹部。
这女子正是卷款逃走的翠竹,现化名如意,那日离开永宁侯府后,她拿着钱驾车往北走,寻了一个偏僻又不太穷困的村子住下,隐姓埋名数月,一直相安无事。而且她一直很低调,又稍稍做了伪装,如何就被认出来了?呼救声还没喊出口,成振功的第二刀又捅了进来。
翠竹一口鲜血吐出来,死死抓着他的衣裳,“你……你不能杀我……”
“骗了我这么久,让我被全京城的人笑话,我就是杀了你又如何!我不止要杀你,还要把你大卸八块泄愤!把你的头扔了喂狗!”成振功红着眼又捅了几刀,杀妾不是死罪,只要交了足够的钱,连牢房都不用去。
翠竹没多会儿就咽了气,从成振功佩戴的玉佩上扯下两根流苏。小细节成振功没在意,宛如修罗般的拿了砍刀,把翠竹卸了八块,随意仍在堂屋内。
“呵呵,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成振功擦了溅在脸上的血迹,眼前血腥恐怖的场景在他眼里,只是一场大快人心的报复,集蓄数月的郁气,终于一扫而空。闻到砂锅里老母鸡炖补药的香味,哼着曲儿倒了一碗吹冷了悉数喝下。翠竹虽然无耻,厨艺倒是不错,不知不觉间,成振功喝了一大半。
“哼!”成振功从包裹里拿出干净衣裳,换下身上的血衣,扔进炉子里烧了,冷哼一声,关上门离开。
这时终于开窍的陈二,原路折回来,看到心情颇佳的一个俊朗男子从如意的院子出来,还整了整身上的衣裳,一看就像做过亲密的事,忙躲到一旁的石头墙下。这是什么人?如意的情郎吗?陈二的目光,一直在夜色中注释着那相貌不凡的男子。心里一阵失落,他为什么要回来目睹这一切?心在刹那间碎掉之后,失魂落魄的离开此地,以后,他都不会再来了。
凝华院中,成芙宁被噩梦吓醒,就在刚才,她听到竹姨娘的呼救声,她姨娘在地上爬着,向她爬过来,伸出一只带血的手。末了,她看到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倒在血泊了盯着她。
“姑娘,你怎么了?”值夜的映秋端了烛台进来,掀开帐帘问道。
成芙宁抱着被子,蜷缩着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映秋被她苍白的脸色下了一跳,捂着嘴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成芙宁还是中邪一般没有反应,木木的,很吓人。映秋慌得去叫陶妈妈。
陶妈妈看到成芙宁也是一惊,让映秋把房内所有的灯都点上,一边大声喊人,一边掐她的人中。反复几次之后,成芙宁终于有了反应,抱着双腿大哭起来。“姑娘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连累妈妈和映秋都不得安宁,对不住,都去睡吧。”成芙宁的头埋在双腿间,说话含糊不清。
“真的没事吗?”映秋不放心,坐在床边问道。
“真的没事,去歇着吧。”成芙宁故作轻松,私底下眼泪已经打湿了被褥。
次日,陶妈妈把昨夜成芙宁中邪的事告诉了沈老夫人,沈老夫人把自己常戴的观音吊坠交给她,说:“拿去给那丫头吧,辟邪挡灾。”之后再也没有说话。
“老奴这就去。”陶妈妈双手接过玉观音吊坠,老夫人终究是心软的,成芙宁再不好,也是她的孙女。
雪又下了三日,平日里和如意多有往来的几家人发现她连日来都不曾出门,奇怪着去敲门。门没上栓,一推就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这砖房宽敞明亮,一眼就看到里面血淋淋的场景,“啊!死人啦!”妇人的惊叫声,从砖房传开,引来附近的村民。
“怎么了?”带着斗笠的矮瘦汉子跑过来问道。被吓得瘫软在地的白胖妇人指着一地的尸块和凝固的血道:“死人了……”
矮瘦汉子顺着她指的地方望过去,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到:“这……”
围过来的村民越来越多,指着屋内左右议论。都知道这女人来得蹊跷,貌似还有不少钱,在这里非亲非故的,怕是被劫财了。头发半白的乡长被请了来,发生这等惨案,最终做主让村民不要碰被害人家里的东西,一切保持原样,又派人到县城去报官。
如意家有一辆马车,被到县城报案的村民借用。路上碰到陈二时对他道:“还不去如意家,你这未过门的媳妇儿被人杀了,死得好惨呐!”
“什么?如意死了?”陈二刚从山里回来,背着一捆柴。
“不骗你,被人分尸了,都死了好几天了,还是李四媳妇儿发现的呢!不和你说了,我得去县城一趟!”报案的村民说完话,挥着马鞭在风雪中往冀县县城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