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颜公子的确是好人,只是他这辈子不属于我。”平淡的开了个头,却被人生生掐断,成芙宁也果决,把那一段最懵懂美好的初恋,从生命里彻底拔除,“我不是执迷不悟的恋旧之人,会对着一场镜花水月伤春悲秋。我现在有儿有女,还有改邪归正又疼我爱护我的夫君,家中长辈也宽厚仁德,何必要去假设一场没有未来的如果?至于将来会如何,我自己会操心,你还是多劝一劝你那愚蠢的姐姐吧。”
明明两人上一世那么恩爱,她如何能说放下就放下?哪怕这一世缘浅,但不该是情深的吗?成芙宁为何这般轻易的就放下?至于罗馨宁,她明白她的固执和坚持,她一直幻想着不属于她的人,做着不愿清醒的梦。不,颜修明是好人,是专心痴情之人,不会亏待她姐姐!
“颜公子一定会和我姐姐白头到老!她此生一定会圆满,一定会幸福!”罗安宁大声说着,企图以声势欺骗自己,罗馨宁一定会比成芙宁的上一世过得好。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如果你不在了,或是没有看到她的结局,我一定会烧香告诉你,你千方百计为她抢去的人,费劲心机的为她安排的路,最后结果会如何?”成芙宁冷声嗤笑。
罗安宁摇着头,不愿相信成芙宁的猜测,姐姐,你千万要争口气,别再作下去了!
成靖宁见她自欺欺人,又说道:“我若是你的话,回到忠敬侯府定会和侯府上下的亲戚姐妹处好关系,更不会因那一点点私心就嫉恨陷害世子夫人,让罗家的表兄弟姐妹都厌弃自个儿。我一定会看清自己的实力,脚踏实地的学好应学的一切,而不是投机取巧,凭着先机抢夺别人的东西。我也不会再走过去的老路,已经跳坑一次,绝不再进去受罪,我一定会选一条平顺的路,哪怕粗茶淡饭,也比到头来一无所有的强。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实力和脑子配不上你的野心。”
成芙宁抿茶细细听着,深觉成靖宁最后两句说得很有道理,放下茶杯补充说道:“这辈子你伪装得再好,也掩盖不了你的自私和浅薄,明明能避免一切悲剧,可你却在势头稍有好转的时候就得意忘形,把所有心思都用在报复过去曾经对不住你、或是你看不顺眼的人身上。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话把控住大局,先一步一步,稳妥的帮助赵承逸成事,等自己真正赢得胜利之后,再一个一个的收拾算账。”
罗安宁被成靖宁和成芙宁两个的话轮番打击得体无完肤,再无心留下强词狡辩,失魂落魄的离开。今晨,她无意间听到李氏说起,赵承业会到白通河来主持端午龙舟会,便神差鬼使的赶到这边来。
他长得越发的英俊,隐隐有了帝王的威势。那时她后悔了,后悔选了赵承逸,后悔这一世没有提前选他,重新博得他的好感。但他在铁甲禁军的护卫之下,离她越来越远。
再后来,她看到成靖宁离开人群,到成芙宁布置好的凉亭里喝茶,两人相谈甚欢,就怒不可遏的冲了上去。再之后,就听她们说了那些话。
哪怕她重活了一世,占尽先机,依旧不如人家脑子好使。两世的经历在脑子里清晰的闪过,她似乎从未做对过一件事,她就像戏文里的丑角,成全着别人的美德,别人的圆满,她费尽心思上蹿下跳,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滑稽得可笑。
她的两辈子,何其失败,何其糊涂。走在曾经熟悉的街道,身边行人过往匆匆,于她而言,仿若都在嘲笑着她的愚蠢。
抬头看天,乌云逐渐聚拢,灰暗得快要下雨了,仿若回到上一世的那个时候。那天,宫人惊慌失措的赶来禀告,说恒王带兵攻入皇宫。赵承业带着身边的侍卫和太监准备御敌,韩子懿镇定的安抚着皇子公主和宫妃们,而后,也如男人般的执剑护在一干妇孺面前。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只有她在慌乱,在呐喊,在害怕,在尖叫。
那时她就像一只被炮火和惊雷吓到的疯狗,披头散发的在后宫奔跑,求赵承业救她,保护她。她听着越来越近的刀剑相搏和呐喊声音,拼命的叫喊着不要杀她,她只是一个女人,对江山社稷无足轻重,她要冲出去向恒王解释,结果被赵承业手下的兵丁阻拦。
她失去了理智,结果撞到侍卫的刀上。温热的血流了出来,她又慌又乱,大呼着救命,但没有人管她。无力承受疼痛,倒地后一直挣扎着,叫喊着,最后一刻,她只看到赵承逸摇了摇头,吩咐下边准备一口楠木棺材。
那时候她怨恨赵承业薄情狠心,见死不救,现在想起来,是她自己撞到刀上的,伤了心肺,流血不止。叛军占领皇城,哪会有太医来救她。
她此刻好像躺在上一世临死的地方,瞪大着眼睛,看着赵承业带人拼杀,最后听到一个声音:“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逆王已被绞杀,请陛下移步光明殿!”是萧云旌,他手里提着赵承逸的头颅,血淋淋的,毫无生气。
“皇叔平身。”赵承业大步向前,扶起刚镇压叛军的萧云旌。
原来这就是她不曾看到的结局,原来这一世真的从一开始她就走错了路……
成靖宁若有所思,要是罗安宁又重生了怎么办?不过转念一想,她再来一次又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能胜出,就各凭本事了。
“她不会再生事了。”罗安宁走远,成芙宁说道,招来映秋收拾东西准备回城。
在凉亭坐了一个时辰,这会儿龙舟赛已结束,她也得去寻两位祖母了。“你是说她会……”自行了结?
“人一旦没了活着的希望,与死有什么区别?”成芙宁说道,“不过她只是我们这一生里一个大一些的坎儿,以后类似的还有很多,自己多多上心吧。”
“很有道理。”这一世还很长,罗安宁不过是此生的劫数之一,以后还有很多难关等着她去闯。不过她一直都是那个一往无前,越挫越勇的成靖宁。
白通河边热闹了一上午,成靖宁陪沈太夫人和王太夫人好生的瞧了一场热闹才回京城。“年轻的时候总恨不得日子过得快一些,现在老了反而贪生,想让时光慢些走,想多活几年。”上了年纪到底精力不济,这时上了马车,王太夫人又捶着肩膀感叹起来。
成靖宁上前帮着揉肩,说:“所以祖母千万要保重身体,一定要长命百岁,这世间好看好玩的事可多着呢。”萧云旌只有老两口两位至亲长辈,若他们走了,镇北侯府将会更加冷清。
“那是,我得看着昱儿娶媳妇。”王太夫人提起曾孙,心情又舒畅不少。
侯府里披红挂彩,吹吹打打的却无热闹之感,满目的红,却如滚烫的鲜血,处处透露这诡异的凄凉之感。大门前,花轿落地,喜娘欢欢喜喜的上前请他接新娘子下轿。
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上前,掀开轿帘之后,却发现新娘早已没了气息,嘴角挂着乌血,他一触碰,就化作了泡影。但那些影子里却是新娘上轿前的景象,她掏出一个小纸包,倒出里面的粉末,将其化在茶水里,而后一口饮下。
“王爷,对不起。”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再之后,喜娘帮她盖上盖头,扶她上花轿,一刻钟之内,毒发身亡。
萧云旌清楚的记得,这是上一世他娶成静宁时的景象。不,她不可能自杀,明明说得好好的,再艰难也要走到最后。
明知是梦,却依旧被困在梦魇之中无法脱身。
后来,他又看到她义无反顾的走向黑色的深渊,路上开满了鲜红似血的曼珠沙华。
“静宁!”
她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是那张熟悉的瓜子脸,脸小小的,下巴尖尖的,眼神温柔,身子清癯,一袭白色衣衫,披散着长发,似要飘然而去。
“王爷,不,侯爷,我回来看你了。”她说道,“原本我不该回来打扰你们,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来把一切说清楚。”
“你是静宁,我现在的妻子又是谁?”面对曾经熟悉的人,他能清晰的觉察到两人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