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眉山本地的士兵立刻大声叫道:“平伢子在家吗?他有个好朋友从长沙来。”许鸣赶忙小跑上前,先给她行上一礼,“大娘,我是烈平的朋友,”。这时许鸣才发现,面前的女人不仅耳朵不好,眼睛也看不清。
老太太又说了几句,许鸣搞不清说什么,还是那个士兵小声说到,“她说秦烈平在大街上帮人卖画。”
老太太想收拾下桌椅,许鸣慌忙拉下她,这次许鸣买的东西并不贵重,一些烟酒和补品。从价钱上来说,比送给黄隐和刘胜他们差远了,这倒不是许鸣市侩,而是早就知道他家不富裕,不敢送太过值钱的怕引起误解。
许鸣打量了一下屋内,稀少陈旧的家具和光秃秃的墙面更加说明了秦家mǔ_zǐ 的清苦,屋上面有几处破损,断断续续的滴着雨水,地下几个盆接着。许鸣看了一阵难受,一个黄埔军官,号称天之骄子,军中骄雄。居然落到这个地步。
老太太要给他们烧水,许鸣等慌忙阻止。几个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在这个家里反而要劳动老人,加上时间尚早,还不如去街上。
眉山县城并不大,城西的石桥只有几个调皮的孩童打闹,突然,一个小孩的石头丢在一个地面的摊子上,这群小家伙看惹了祸,一个个顿时跑个精光。摊子上的中年人看起来大约30岁,见此场景也不恼,只是把写有麻衣神相四个大字的八卦图用嘴吹了一下。突然,眼前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他缓缓的抬起头,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映入他的眼帘。
一个普通的茶馆,一个干净的茶间,两个默然的茶客。许鸣也将来意说明,他极力装着一副淡然的态度,隐藏起内心荡漾的同情心。
喝到了第四杯,秦烈平缓缓说道:“许先生能从长沙特地过来,我很感激,也感谢推荐我的刘学弟。只是现在心灰意冷,如果不是老母尚在,我恐怕已经出尘了。”话语中透露出说不出的消沉。
“冒昧问下,秦哥为什么说心灰意冷。”许鸣问道。
秦烈平的语气还是透不出任何感情色彩,“我曾经满怀热情的投身革命,那时候一肚子理想,想要打倒军阀完成国家统一、打倒帝、国主义废除不平等条约、打倒封建主义完成民主平等、可不仅仅是两党之间,同学之间也都相互残杀!”
……
秦烈平说起了痛烈的往事。语调转入深沉。
许鸣静静地听着,他知道眼前的人只是在诉说,或者说在发泄。
“以前我家里也还过得去,有三十几亩田,父母为我把所有田地卖掉。两年前回家,父亲被我拖累,已经过世。母亲哭瞎了眼睛。不是母亲还在。我何必活在这尘世上。”
秦烈平的语调依然没有生气,但眼泪却一点一滴落入杯中。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眼前的人显然不是钱财可以打动的,他刚才已经很说得很清楚,他曾经的梦想全部破裂。过去的事实带给他的只是痛苦和打击。他现在活着,只是因为要照顾母亲。
许鸣略一思想,站起身来。
“秦大哥,恕我直言,你的态度和想法大错而特错。”许鸣大声说道。
秦烈平望着他,没有言语。
“你的理想总结起来可以分为三个方面,国家富强统一!国内自由民主!外交平等独立。”
秦烈平点了点头,同意了许鸣的说法。
许鸣继续说道。“历史上的改革革命,都是极力艰难险阻还未必成功。商鞅、张居正、戊戌变法。有的成功,有的失败。但绝对没有轻易能成的。如果仅仅因为一时的失败就退出。我想这不是负责任的态度。”
“况且不管是打倒国内的军阀和封建主义,还是打倒英国和日本的帝国、主义。都是敌强我弱。需要反复努力。为什么你就要觉得革命就需要一下子成功。而且从理论上来说,国内的封建主义不仅是一股势力,更是一种思想和习惯,难道您也认为这能一蹴而就?举个例子,不应该娶小老婆。但是男人喜欢,女方也爱钱。这怎么解决?把他们强行拆散?”
“现在日本帝国、主义步步紧逼,可以这样说,英帝国我们已经不能与他为敌了。我们国家现在需要集中一切力量、联合一切力量去对抗日本。现在的情况是,打败日本我们什么都有了,你的三大理想也可以实现。被日本灭亡,咱们什么都完蛋。还什么自由平等,都亡国奴了。这种艰难时刻,难道不是黄埔学生奋发图存的时刻吗?你怎能心灰意冷呢?”
“作为子女,父母为你做出那么大牺牲,难道你不应该要带给他们荣耀?带给他们富足?你自己清苦没关系,你母亲那样你也甘心?”
说完这些,许鸣坐到座位上,静静的看着他。他相信自己的一番话能起作用。
秦烈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许鸣决心给他再烧一把火!“你不必有顾虑,你的腿如果是被打断的应该能治,我还认识一个美国归来的医学教授。他能治白内障,我怀疑你的母亲就是。至于你走后,我会安排人照顾。”
说到这,叫门口已经等了多时的两个士兵过来。两个送上一叠文书。许鸣拿在手中,稍微看了一下,递给秦烈平。
这是一个房契,墨香未干,显然刚刚书写完。秦烈平拿起来一看,禁不住浑身发抖。
房子是县里牛县长的。原来许鸣安排手下,找个眉山县城最大、最豪华的宅院!5万以下,不要讨价还价,直接由他们两个决定!
许鸣紧紧握住他的胳臂,眼神里充满了期盼,“秦大哥,和我一起干吧!抗日救国!光宗耀祖!”
茶馆里,两个人走了出来,许鸣在前,秦烈平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