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只在一瞬间。
无色峰下几百位剑修挺身而上,水性剑意撑开防护领域,笼罩上万低阶弟子。
借这一力缓冲,筑基以上弟子纷纷腾空而起,避开滔天水祸。
可高阶修士终究有限,剑修又不是防洪大堤,滔滔流水避过剑气,湍流而迅猛的逼向洗剑池。
洗剑池内,数百个依附昆仑的小门派,和世代定居的低阶修士,眼看就要在懵懂中大祸临头。
杨夕等[画地为牢]内的弟子,面对的境况还要危机一些,水患虽被剑修们挡开,那个几十人合抱粗的巨龙可是还在往下掉的。
赌一个笼子的结实程度,能不能撑住一头从天而降的龙,这实在是靠不住的办法。
“一定有什么我能做的……”杨夕仰起头看着愈发逼近的庞大巨龙,喃喃自语。阴影笼罩了她的面孔,映着画地为牢的幽幽绿光,晦暗不明。
恰在此时,一道白衣飘飞的身影踏空而来,威严醇厚的嗓音传遍无色峰角:“昆仑十九剑,截剑势!”
眼蒙白布,脚踏断剑,破衣烂衫的白允浪在杨夕眼中从来没有这么帅过。
数百个凭借第一反应各自为战的昆仑剑修,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大师伯!”
“大师兄!”
“白师傅!”
以白允浪的断水剑意为锋,几百到剑意应和着共同的剑招呼应成一股沛然巨力,截住洗剑池前的滔滔洪水。
十丈高的洪峰几乎抵在了卖馒头的小贩面前,竖直成一道波涛汹涌的水壁。
这些生活在和平中的平民,这时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几乎是与天降横祸擦肩而过。守城的小兵一个屁墩坐在地上:“我的妈!”
“昆仑十九剑,撩剑式!”
白允浪再发一声号令,空中的昆仑剑修纷纷改换剑招,剑意逆挑。不少法修阵修,和从附近赶来,屋里钻出来的剑修加入对抗海浪。
白允浪在空中疾行三步,豁然转身,白色丝绦在脑后带出一道流动的弧线。
剑意催发到极致,一剑之下,流风回雪,巨浪倒流!
浩浩海浪生生被昆仑剑修们逼退,倒流回天空,伴着呼啸的波涛涌向空间裂缝!
“啊——白断刃**炸了!”
“我再也不迷云中子了,么么哒!大师伯求嫁啊!”
一百二十八柄飞剑,从洗剑池的小旅店里,呼啸着冲出来,拢住地面上无法移动的画地为牢。
“早跟高胜寒说过,这种刑罚很危险呐……”薛无间叹着气,出现在杨夕身旁。若单独去比较防护的力量,断天门的剑阵绝对甩出昆仑剑修几条大街。
薛无间一身白色中衣,光着两只脚丫子,慢吞吞的在一众昆仑小弟子们面前套外裤。注意到周围有些异样的眼神,不太高兴的回过头来:“我要是衣衫端正了,就得十八年后再见你们了,懂?”
各自憋大招的犯事儿弟子们:太特么有安全感了!
可这安全感仅仅维持了一瞬。
那倒挂高空的时空裂缝中,一个人影恍惚而至。
龅牙,白衣,马尾,背后的水光中影影幢幢游过一个条庞大的白龙。
沙哑而不带感情的声音:“花绍棠……”
前仙灵宫大长老陆百川站在裂缝的那一个截面上,目光平静的扫过无色峰下,大战之后贫瘠而潦倒的昆仑剑派。破烂的帐篷,稀疏的店铺,幕天席地的昆仑营地,从空中俯视下去,就像一个新建的难民营。
目光掠过了绿色栅栏后,那个异色双瞳的小个子姑娘,如同掠过了一块无色峰下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墨玉扳指映着直冲霄汉的逼人灵光,扣在雪白修长的拇指上。指间点向下方正在坠落的巨龙。
“……你太过了。”
一点寒芒凝聚在他的指间,积蓄着耀眼的亮度。
终化作一道寒星,射向花绍棠。
杨夕仰头望着那午夜梦回时,心魔幻境中,挥之不去的身影,喉咙中干涩得像要流出血来:“老杂毛……”
薛无间并不知这一段过往,骤见杨夕如此反应,恍然一怔,惊得张大了眼:“丫头?”
正在此时,一道血色残影从无色峰上,拨风开月而来,兜头罩住下落中的花掌门。
高胜寒携着血色的腥风,瞬息而至。
单膝点空,平执折扇挡在巨龙的身前,寒气沿着双腿上行,在眼睫和眉峰上凝出血色的冰霜。
长风吹起他的衣摆,高扬在天空。
他沉默的凝视着高空中的陆百川,眼神锋锐。
“高堂主!!!”
“高师叔帅炸了,帅炸了!”
邢铭凭空出现在高胜寒与陆百川两点一线的正中间,空步在虚空中一踏,脚下登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波。
右手伸向左心口,战甲上寒光一闪,就要冲向陆百川。
“邢铭!”
白允浪倏然出声喝止。
邢铭一顿,凝眉回首。
师兄弟二人目光在空中对视,半晌,邢铭收回手,摸向腰间垂挂的斑驳残剑。
大师兄一直是邢铭的剑鞘,不论战力还是性格,没有白允浪担忧的目光在身后看着,邢铭早不知把自己弄死了多少次。
白允浪正携大部分昆仑剑修抵御海浪,抽手不得。回身长喝:“严诺一,去看看大长老怎么还没来!”
不但人没来,昆仑玉牌也始终没有反应。
抵御海浪的剑修中,冲天而起一名黑衣长鞭的剑修,严诺一化作一道纯黑流光而去。
昆仑的高端战力,不少都憋在被封的昆仑山里,邢铭不开三转的情况下,根本不是陆百川一合之敌。
别说后面还有一个归池……
邢铭连出十九剑,澎湃着铅灰色的阴灵鬼力,双眼瞬间漫上诡异的红光。
高胜寒连挡三击,眼睫上的红霜化了又结。
冷汗默不作声的浸透了衣衫。
杨夕直直的站在绿色光牢里,仰首望着天空中的巨龙,异色双眸一瞬不瞬。
面上神色变了几变,手腕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