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挑熊扛,三人一熊……夏致和沈信渊真是有些狼狈地回到了营地。
这还是教主警醒,早早发了信号,让杨莲亭带人来接,这才没出什么岔子——别看大家聚在一处,好似十分团结地对付邪道,实则谁都不介意班半截儿拣点便宜。
趁你病要你命,又不是夏致前世那辈子的人才懂的道理。
这不,夏致趴在师父背上,半路上就遇上好几拨从没听说过的门主岛主洞主,上前打招呼……
东方教主最初还勉强点个头,之后一律让护卫清场。好在他此刻看起来只是有些疲惫,随手一招便逼退了三位江湖里有些名头的好手——显然东方教主依旧不好欺负。
夏致缓过点精气神,还扭头跟竹马感慨,“这个时代的正道太让人一言难尽了。”
便宜师父此刻也道:“把教里长老们的尸骨收一收,咱们就回去。师父现在只想闭门练功,没心思跟他们勾心斗角。”
说来也有趣,这些年东方教主经常闭关修炼,对教务越发放手,手下不规矩的反倒越来越少。
不过纵然手下不规矩便宜师父大约也不在意了,就像大象不会关心蚂蚁的心思。夏致笑了,“毕竟境界不一样。”
东方教主又道:“看你累得不行,”你有气无力地说话,于是你那小情郎一直眼巴巴地盯着你,“你们先歇歇咱们再说话。”
到了神教自己的地盘,他就把夏致小心地撂到床上,自己抬脚走了。
竹马后脚拎着礼包也进来了:礼包还没成年却足有一身蛮力,扛着沈信渊奔波根本不算事儿。只是沈信渊觉得周围都是眼睛,他再坐在小熊背上面子有点下不来。
而且这一路上他也缓过来几分。
房里只剩二人一熊,而帐外也渐渐安静下来。
夏致冲着竹马伸出手,“别硬撑了,你的真气是我抽的,你什么情况我怎么不知道?”
竹马松手,放礼包钻进床底,手腕就被夏致抓了个正着。夏致越探神色就越凝重,丹田真气见底还是小事,关键是他出刀全力斩碎岳不群和左冷禅的那只手……几乎所有的经脉都搅作一团,更有大约三四成的脉络破碎严重。
他这只胳膊还能动,简直就是奇迹!
竹马还笑着辩解,“又不是自己的身子,毁起来不心疼。”
夏致用她那所剩不多的丝缕真气替竹马舒缓起经脉,“但疼……还是你自己受着。”
竹马垂了头,“我知道你是想让你师父应对,不过我就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冲你扑过去。”
夏致默然。
片刻之后,似乎出了点幻觉:竹马身后的大尾巴怎么都耷拉下来了?夏致摸了摸竹马的脸,“叫声主人就原谅你。”
“主人。”竹马连个犹豫都没有。
夏致顿时来了精神,“这么乖?”可见还是心虚了。
沈信渊道:“以前我就对你跪舔,咱们试过之后,我寻思这辈子在你面前再也爬不起来,那还矫情什么。”
这就是她为什么如此稀罕他!
夏致勾住竹马的脖子哈哈大笑,“嘴怎么总这么甜!”
竹马连胳膊的剧痛都忘了,满脸笑容偏偏辩解道,“我是真心的。”
夏致道:“尾巴都翘起来了,谁信你。”
竹马扭头往自己身后瞄了一眼,又回过头来对夏致认真道,“没有啊。”
现在想想,要不是竹马始终陪伴,纵然有小哥有师父们,她苦闷单调又寂寞的修炼生活大约不这么好熬过来。
连着两辈子能对她如此温柔爱护又包容的人,上辈子是爹妈加亲哥,这辈子还是爹妈外加这个竹马。
前面那几位大家有血缘的联系,根本剪不断,唯独一个竹马……夏致坚信这是真爱!
她靠着竹马道:“等咱们修炼到先天巅峰,距离宗师境一步之遥的时候就该回去做个了断了。”
竹马窝在夏致肩上,“都听你的。”
其实仇家他始终心里有数,而且他在老家那边也有个把得用的人,总之消息从未间断……说实在话脑残压根练不得武,竹马的悟性都是因为有夏致作比,才成了渣。
二人好生腻乎了一会儿,夏致拿了被子盖在竹马身上,“我去跟师父说会儿话,等我回来啊。”
竹马含笑点头。
夏致这回是真地尽全力了,作为一个能量转换器超负荷工作过后,她其实只有脑袋还能正常运转,其余部件都比较勉强。
因此到了师父跟前,她自己便找软榻趴下了。
教主看着就笑,“累坏了。”
夏致抱着引枕点头,“嗯,好在略有所得。”跟师父自然卖不得关子,“我猜啊,原本邪道可能要弄个大手笔,但不知为何忽然就丢下不管了。”但若不是她及时赶来,凭着独特的内力化解了那个血肉研磨法阵,围在华山脚下的这群人九成九都得魂飞魄散,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教主也颔首道:“那法阵的确非同凡响,不怕乖徒弟笑话,这还是师父头回遇见真正的法阵。”
夏致抓了近在咫尺的师父衣袖,“要不是徒弟我太过神出鬼没,每次都用玄妙神功诱惑您,您怕也是不信仙魔真正存在吧。”
教主轻咳一声,“眼见为实嘛。其实原本有心仔细研究下那个邪道阵法的,生怕犯了你身后仙君的忌讳。再说你这回带来的功法更是玄妙非常,师父懂得贪多嚼不烂。”
这是表白心迹了。师父已然进阶,夏致便把能说的大致给他说了一遍。
早有心理准备的便宜师父并不惊讶,能有直面大道的机会,不管是仙是魔,他都会一股脑儿接下。
他起身倒了两杯茶,拿了一杯递给徒弟,另一杯他先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才道,“此间事了,师父知道你要忙自己的家事去了……你可有什么话跟我说?”
夏致把热茶喝下去半杯,起身站到师父身后。
东方教主没等徒弟说话,忽然来了一句,“你那个小情郎心性远不如你。”
夏致刚抓住师父又黑又浓密的头发,想要给他重新梳个发髻,闻言便道,“师父……你的发际线好虐啊……”
东方教主一噎,旋即无奈道,“还挺护短。”
夏致一撇嘴,“不护短,谁肯跟我混?”
以为给了甜头,下属就会死心塌地吗?
做了十多年的教主,便宜师父如何没有驭下的心得,知道徒弟无需太多点拨,“你将来也要开宗立派,难不成你想把教务一股脑儿全推给你那些下属?”
“我在功法上不藏私,”夏致笑道,“不过我给出的功法,若没有我的提点,大多数人还不是眼望宝库却一步都踏不进来。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种事儿不会发生。”
“你呀。”便宜师父叹道,“你的悟性的确是师父生平仅见,若非你根骨一般,师父都要嫉妒得发狂。”
“但所学太杂……”夏致老实道,“样样都会,样样都浅尝辄止。”
“你不是为了补全你那小情郎的根基吗?”
夏致惊讶道:“啊?”我是给他治病,怎么就说到根基上了。
便宜师父见到徒弟这反应也讶然道:“他家传的功法固然有大问题,可他天生七情六欲不全,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夏致眨了眨眼,但其实还有点缓不过神,“我还真不知道!”
七情六欲不全,许多功法和招式的意韵都会体会不足。
教主越发惊讶,“你别的师父没提起?”
徒弟带来的功法都是声名赫赫,能拿得功法不仅自己能够修炼,更能自如分享给他人……毫无疑问,徒弟自然是另拜高人为师了呀。
话说回来,徒弟这么天纵奇才,以前他便有很快就“教不了了”的担忧,猜到徒弟另有名师,他反而暗自松了口气。之后又受了徒弟多次大礼,所谓吃人嘴短,他更是痛快地默认了此事,哪怕知道自己恐怕在徒弟一众师父之中排位靠后,也依旧平和。
只是……怎么乖徒弟那么多师父也能守口如瓶?
夏致惊讶过后,也回过神来,“师父是跟我相处最久的师父……我说他怎么意韵体会得差了些。”
明明二人之后的经历差不太多。
比如黄裳和逍遥子,差不多都是为了找个能完全承继自己平生所学的徒弟而操碎了心……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天赋和心性都远远超出他们预期,一个两个全都喜得当场破功,恨不得把乖徒弟供起来。
因此二人瞧出小徒弟与小情郎情分十分深厚之后,“七情六欲不全”这种天生缺憾,自然是不好轻易提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