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十五,便是调到徐礼院中的采莲碧荷,连书房的门都不曾进,好容易徐礼回来一趟,两个书僮把书房的门守的铁桶一般,还有个精明的陈婶子,碧荷还当自个儿讨好了她,哪晓得在她眼里她跟采莲就没有两样。
几年的活干下来,通房姨娘没当上,手却粗起来,担水洒扫一样样都得做,一个院子的人防着她们,既这名份没定下,便想尽了办法要调回来,手上统共这点东西,全糊了养娘的嘴。
养娘听见这话扯扯脸皮,看着张氏没怪她的意思又松了神,她侍候个姐儿这些年,好容易成了家当了太太,刮些油水又怎的,出了门就指了侍候她的小丫头子去徐礼的院儿,叫采莲碧荷两个回来。
听见张氏要调她们回来,这两个求天告佛,恨不得上三炷清香,喜的赶紧着回去收拾东西,陈婶子看见了笑一笑,碧荷是个心大的,采莲看着老实,想头也野得很,看着她们收拾东西,假意送了一段,真个关上了院门才吁出一口气来,往后这个院里是干什么都不必再瞒人了。
徐大夫人请期回来,派人把红帖子送到王家,秀娘掀开来一看,倒跟原想的差不离,日子定在九月,过了七八月那热劲儿,正好办喜事。
嫁妆备好了,几房人家倒要听蓉姐儿自个儿的,她晓得往后要跟着徐礼去外任,那留下来看东西的,就要又老实又忠心还得有些个机灵劲儿,便在绿芽银叶这两个都定下了,听她们自个儿的意思,配了人一并带过去也成,跟了她先嫁过去,再配人也成。
绿芽银叶俱都跟着王家离开江州到金陵的,便是有家人也都不知流落何方,原是跟在蓉姐儿身边打理琐事,如今一个调教丫头,一个管着帐册,只等着配了人就是管事娘子了。
蓉姐儿问她们自个儿的意思,这两个年纪也到了,却一口道:“哪有姐儿不嫁,咱们倒先出门了道理,自然要等姐儿过了门再说。”
秀娘想的倒不一样,若是能在这四个丫头里挑一个嫁给徐家人,这才算是真个立起来了,蓉姐儿听了就摇头:“那也得她们自个儿愿意才成,怕个甚,只要他听我的,别个还敢不动?”
秀娘上手就要戳女儿的额头,叫蓉姐儿一闪躲过去:“娘,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看见秀娘又要生气,赶紧上去安抚她:“好,便等着进了门,再看嘛。”
女儿甚个都不急,秀娘却不能跟着宽心,那预备下给她的一百亩水田的帐,全送到蓉姐儿房里:
“徐家哥儿房里没个掌事的,如今这些个都是由着吴夫人在管,她家里那个模样儿,你却得早早立起来,自家接了这活。”
水田是五十亩在金陵城郊,五十亩在泺水,却是王家如今置下的田里连片最好的,蓉姐儿一眼看见就摇头:“娘,哪用这么好,家里也还没多少好田地呢。”
三代才是看吃穿,王家虽富贵了这些年,到底根基不深,眼看见着质铺酒楼开起来,最根本的土地却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得着的,那上好的水田都是有主的,若不到家破,再不会拿出来卖,王四郎淘换了这么些年,也只有一百五十多亩上好的水田。
蓉姐儿不肯要,秀娘却叹:“这家子是官,你不多带些东西去,底气怎么足?嫁妆嫁妆,嫁妆厚了,把你人也垫得高。”
家里中等的田倒多,这个买起来比上等的容易,王四郎东置一些西置一些,加起来也有五百来亩,也有连成片的,说出去总不比上等的好听。
哪些地出稻谷哪些地里出菱藕,一年产多少斤,一样样都要记清楚,旧年的市价同今年又差着多少,一年的出息扣去人工养护又是多少。
蓉姐儿只当理了家就是会看帐了,拿到这些个扶了头翻看,半日才理出头绪来,秀娘还道:“看会了这些个,还有铺子里的营生你也得懂些。”
陪嫁的铺子也是一样,江州金陵都有,江州还多着些,若是做生意是一样,若是只收租子又是另一样,蓉姐儿原还想着去石家女学时拐个弯儿看看宁姐儿,如今哪里得闲。
学里的刑家姐儿是农家,看田地她懂的多,庄家姐儿家里开酒楼,看铺子的帐她懂的多,几个定了亲的商户小娘子一俗到底,把个好好的学堂弄成了帐房。
林先生睁眼闭眼,晓得她们要嫁,也不拘着作诗作文,蓉姐儿还偷摸的带了一把小算盘,颗颗珠儿是拿木樨香球做的,拿出来满室生香。
庄家姐儿拿在手里摆弄着看:“这个倒好,回去叫我娘也给我淘换一个来。”说着摊开帐册,指点蓉姐儿:“酒楼脚店俱是一样,酒水才是大头,这些个菜看着花哩胡哨的,没甚个赚头,你爹那个,怕是酒跟茶都一样赚。”
刑家姐儿却道:“那下等的田也不是没出息,得看种些甚,好米好稻种不出,红薯山芋总能成,这个还便宜的很,分插进去就成了。”
几个说了一回话,庄家姐儿咬咬唇:“蓉姐儿,你可知道雁姐儿发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