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离开后殿的时候,郑州的天空晴朗而寒冷,虽然没有风,武媚还是忍不住把貂裘往身上紧一紧,提着暖炉的宫娥迅速凑过来,却被武媚烦躁的驱开,暖炉里的烟气让她更加的烦躁。
远远的看到太子李弘过来了,她此时不想与李弘见面,就没有等待,在宫娥宦官们的簇拥下去了自己的寝宫。
李弘见母亲避开了自己,停顿一会,就准备求见父皇,却被瑞春给拒之门外。
既然父皇,母后都不愿意见自己,那么,他想回到后军云初那里的目的,估计是不可能达成了。
“明日移驾汴州?”
听了瑞春给出的皇帝明日移驾汴州,需要早点歇息的解释之后,李弘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匆匆的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就对半睡半醒的许敬宗道:“师傅,父皇,母后都不肯见我,还说明日就要移驾汴州,这是何道理?”
许敬宗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李弘道:“那就收拾行李跟上陛下的步伐,莫要掉队。”
李弘道:“偃师县乱了,李敬玄去了,安定在偃师县搞风搞雨的,为何只有我被蒙在鼓中?
这般时刻,就连师父那里也没有传来片言只语?”
许敬宗道:“那是因为陛下,皇后,乃至云初都认为,此间的事情都与太子无关,太子如果硬要chā进去,对太子只有害处,没有好处。”
李弘站起身在地上转几个圈子道:“我至少应该知道为什么。”
许敬宗叹口气道:“云初在上一封给太子的信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是太子没有在意而已。”
李弘在脑子里迅速回忆了一遍师父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最后还是摇头道:“不解。”
许敬宗道:“太子念这封信给老夫听的时候,信末多了两个字。”
李弘皱眉道:“最后两个字是时绥,很普通的问候语罢了。”
许敬宗又道:“云初给你写的信,什么时候要求读给老夫听了?”
李弘道:“就上一封信要我读给师傅听。”
许敬宗道:“时绥,也叫顺颂时绥,意思你知道的,这是平辈间常用的颂语,太子是君,云初是臣,就算云初是师,太子是学生,不管这两个身份如何tiáo换,都不可能用到平辈的颂语,”
李弘道:“时绥,时绥,一时平安,一时顺遂?”
许敬宗又道:“对,把顺颂两字去掉之后,就变成了,一时平安的意思。
云初在信里不方便说的话,全在这两个字里面了,也就是说太子目前很好,没有问题。
云初知晓太子如今随驾,身边全是禁军,缺少知晓外边消息的渠道,这很可能是陛下刻意为之,不想让太子知晓太多的事情。
云初担心太子急躁,就刻意的多写了两个字,如果让老夫结合偃师县的情况以及陛下长时间驻跸郑州的事情判断,陛下正在关注偃师县。
而且是从偃师县乱起,一直关注到李敬玄进入了偃师县,明日移驾汴州,就很说明问题。
如果……如果……在陛下离开郑州之后,郑州也出了乱子,那么,陛下借着泰山封禅的机会,整肃山东河北的布局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
如果是这样,必定下手狠辣,太子一向以仁德称着于朝野,此时若是向陛下进言仁慈,会惹来陛下的不满,还不如啥都不知道来的干净。
殿下也不必着急,等我们随驾到了汴州,眼前的迷雾就会全部消散,到时候,太子再根据实际情况做出部署才是上策。”
李弘咬着牙道:“看样子我变得越来越蠢了。”
许敬宗摇头道:“不是太子的错,而是云初往日有事,一向会跟太子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今第一次使用隐喻,太子不习惯而已,这也是云初一定要太子把信读给老夫听的缘故。”
李弘恍然大悟道:“这封信是禁军转交的。”
许敬宗把老迈的身躯往暖和的棉被里缩一缩道:“太子,早点安歇吧,云初这样做,就说明外边的局面非常的糟糕,早睡,早安稳。”
李弘怒道:“孤是太子。”
许敬宗勉qiáng睁开一只眼道:“早点睡吧,陛下慵懒的时候太子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一旦陛下睁开了眼睛,太子能做的就是好好睡觉。
如今的陛下,如正午之阳光,不可正视。”
李弘颓然坐在许敬宗的锦塌边上道:“孤睡不安稳啊。”
许敬宗笑道:“太子很久都没有亲近过太子妃了,这可不好,皇家需要一个能生男丁的太子,这本身就是太子稳固位置的根本。”
李弘闻言笑了,轻声道:“孤已经有了一位公主。”
许敬宗打了一个哈欠道:“恭喜太子,西域从此多了一位李氏女王……”
李弘还要继续说话,许敬宗却已经悄然如梦,鼾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