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依旧看着云初道:“师父我很想知道,至少,这大唐不应该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云初莞尔一笑道:“昨夜的时候,向阳坡上有一缕草芽刚刚钻出地面,营地不远处的土坡上有一株红杏,枝头多了一点嫣红,中午太阳猛烈的时候我在河边还看到了一只蚂蚁的探子……你看,你连这些美好的事情你一无所知,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一些注定让你不愉快的事情呢?”
李弘疑惑的道:“皇帝难道不该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吗?”
云初摇头道:“这是神仙都做不到的事情啊,我只希望你的心尽量的保持干净。”
李弘道:“污秽的事情师父帮我背吗?”
云初嗤的笑了一声道:“你想的真美啊,这一次也就是遇到了,顺手而为,以后你遇到的不好的事情,还是自己背比较好。”
“如此一来,我的心岂不是还要变成黑的?”
云初大笑道:“成年人的心都是黑的。”
李弘笑着点点头道:“既然师父这么说,我就不问了。”
云初温柔的看着李弘道:“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李弘咧嘴一笑,笑得很好看,也灿烂。
云初回来了,云锦就凑到父亲跟前抱着胳膊撒娇,这一段时间里,她几乎没有见过父亲,如今回来了,她还是觉得跟父亲在一起似乎更加的舒服。
云初从怀里摸出一轧长的桃木簪子,插在云锦的头上,这个桃木簪子说不上精巧,却是云初在路途上斩落的一截桃树枝子打磨成的,只因为这截桃木长得很奇巧,开衩的树枝长成了一个齐整的心形,稍微修饰一下就是一个很好的礼物。
云锦摇晃着脑袋问云初。
“好看吗?”
云初端详着闺女的俏脸心满意足的道:“好看的紧。”
“阿耶总是不在,彩云儿好想阿耶。”
“这是阿耶的不对,以后尽量的多跟彩云儿在一起,看着你一点点的变美,长大。”
云锦的两只大眼睛立刻笑得眯缝起来了,将头扎进云初的怀里乱顶。
李思羡慕的看着云锦,以前她也可以这样做的,甚至可以爬到师父背上,骑在他脖子上看社火,现在不成了,哪有儿媳妇往公公怀里钻的。
回头看看傻了吧唧的跟温欢,狄光嗣猜枚赌喝水的云瑾,李思就忍不住叹口气,还要等几年才成。
云初回来了,崔氏就开始撵人了,片刻时间之后,宽大的军帐里就剩下虞修容跟酣睡的云鸾。
虞修容见云初看云鸾看的入神,就小声道:“夫君已经是侯了,没必要太过劳累,不值得。”
云初笑道:“说什么值得不值得,左右不过是想让自己安心,也不想辜负自己一身所学罢了,辛苦都是自找的。”
夫妻两人并排站在软榻边上瞅着酣睡的幼子,时间就像是停止了一般,云鸾的眼睫毛很长,即便是睡着了,两只毛毛的睫毛偶尔还是会翕动一下,五官更是活泼,就连不会动弹的耳朵也会被云鸾在睡梦中抓一把,直到云鸾睁开眼睛看到阿耶之后,嚎叫一声,就扑进阿耶的怀里,时间这才开始重新流淌。
眼看着天快要黑了,云初却没有办法继续留在大帐中,虞修容伺候丈夫披上铠甲,最后在胸甲上捶打两下,一下很用力,蕴含着怨愤,另一下却很轻,像是在抚摸。
“熬吧,熬过封禅大典,我们就回长安。”
“夫君尽骗人,陛下那里是来封禅泰山的,是要重新征服一次山东,河北地来的。”
“总是自己骗自己罢了,日子就是这么一天天的骗着过下去的。”
云初松开了虞修容的手,抖一下披风,就离开了大帐。
虞修容抱着同样不开心的云鸾,听着帐外亲军的吆喝声,直到马蹄声远去,这才将云鸾丢在软榻上怨愤的道:“都是好一场哭,把你阿耶哭走了吧?”
云鸾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道:“明明是阿耶要为国尽忠,不是我哭走的。”
虞修容皱着眉头道:“谁告诉你这句话的?”
“太子哥哥。”
虞修容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疙瘩,愤愤的啐了一口道:“还真的把我夫君当成你李氏的长工了,还是世袭罔替的那种,父亲用完了,儿子还要接着用……”
刚刚入夜,刁斗上的气死风灯已经亮起来了,因为没有行宵禁,所以,军营里到处都是人,自然也处处都是篝火。
云初朝左边瞅瞅,那里屯驻的是自己统领的后军,那边黑沉沉的,不见半点火星,那里的火禁执行的还是不错的。
金吾卫这边就没办法看了,云初扫一眼,就看到右金吾卫大将军公孙长槊正一边大口撕扯着烤羊,还猛烈的往嘴巴里灌酒。
左右金吾卫本身就是由左右侯卫编练过来的,右金吾卫大将军公孙长槊袭原左侯卫大将军公孙武达的沔阳郡公爵位之后,在龙朔二年就任右金吾卫大将军的。
此人虽然有长槊之名,却与武达有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