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脸上阴晴不定,过了半晌,道:“我不愿意这样做。”
晏春平无法说服春天,暗自着急,他撑起身子,眼睛不停乱转,突然眼前一亮:“纪委文件中还是有保留条款,孕妇和哺乳期妇女可以不到一线。”
春天给了一个白眼:“我又不是孕妇和哺乳期妇女。”
“你这人怎么这样实诚,我有种子,你有土壤,变成孕妇还不简单!”晏春平又具体地道,“我们别用套子,争取在一个月内怀上小孩,搞速成孕妇工程。”
春天翻身起来摸着晏春平的额头,道:“你回家时喝酒没有?”
“跟着侯市长,脚板忙到了脚背上,哪有时间喝酒。放心,我真的没有打胡乱说。”
春天认真地道:“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要怀孕,喝了酒就不行。”
晏春平这才反应过来,道:“在农村,哪里讲究这么多,天天喝酒,娃儿还不是一样健康。”
春天断然道:“喝了酒就不行。”
晏春平道:“对天发誓,至少有十天没有喝酒。”
春天安静地道:“那我们就怀娃儿。只是,若是怀上了娃儿,‘非典’就结束了,我们两人就办了一件傻事,是大傻瓜。”
晏春平为自己的创意感到兴奋,道:“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有损失,反正也到了要娃儿的年龄。”
春天抿嘴而笑,道:“侯市长以前说你们父子俩点子多,当初与你第一次单独见面时,你肯定是假装害羞,说话还红脸。还是侯市长厉害,早就揭穿了你的画皮。满肚子鬼主意,呵呵,我喜欢。”
晏春平道:“侯市长这么年轻就当了市长,肚子里当然有货,水平比其他副市长高得多。我要努力,等到我肚子里的点子变成真材实料,也要当县长。”
说着话,又将光滑圆润的春天抱在了怀里。春天想着伟大的造人工作,主动配合着丈夫的行动。
晏春平不停地用力,嘴巴没有闲着:“侯市长就是我的榜样,你要相信我,一定会成功。”
“嗯。”
“我跟着侯市长学了不少招数,记在小本本上,以后用得着。”
“嗯。”
“五年之内,我要提副处级。”
春天哼哼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喝道:“晏春平,闭嘴,专心做事,别在这时候说侯市长。”
侯卫东刚从卫生间出来,感觉耳朵有些发痒,对小佳道:“谁又在说我的小话?”
小佳道:“你抓‘非典’,搞得鸡飞狗跳,不知多少干部在骂你,说点小话太正常。”
侯卫东接过小佳递来的干毛巾,擦着头发,道:“笑骂由人,我做应该做的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小佳说了一句流行语:“你是走自己的路,让有些人无路可走。”
侯卫东想着被开除和即将被开除的人,道:“如此做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沙州四百万人口,没有防治住‘非典’,出了事,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老话说得好,不用霹雳手段,不显菩萨心肠。”
两人聊着天,换上休闲衣服,来到蒙厚石家中。
原市政府秘书长蒙厚石家住在新月楼里,退居二线以后与侯家走得颇近。今天他请侯家兄弟来吃饭,有要事商量。
蒋笑换下警服,便服上围着一条卡通人物形象的围巾,颇有喜剧效果。在小时候,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舅舅蒙厚石家里面,此时完全是以主人身份在招呼客人。小佳长期与官太太们在一起交流,人情世故练得精熟,她走到厨房,与蒙夫人、蒋笑一起聊天,三个女人自然就是一台戏,厨房里不断传来笑声。
在书房里,侯卫国与蒙厚石正下围棋。两人水平相差太远,蒙厚石一边落子一边指点,很不过瘾。侯卫国盼着侯卫东早点过来,他就好从棋盘前脱身。等来等去,始终不见侯卫东的身影。
当侯卫东走进书房时,侯卫国就如盼着下课的高中生,急忙站起来,道:“卫东,你早点来啊,我被蒙叔杀得没有剩下几块地盘了。”
侯卫东闲来看了几篇棋书,水平比大哥高。他还没有坐下,蒙厚石就开始收棋,道:“卫国是臭棋,不过瘾,重来,重来。”
“我也不是蒙叔的对手。”
“比卫国强得多。来,别客气。以前陈毅等老前辈都会下围棋,这是智力游戏,还能体会中国哲学,更能锻炼性格,是真正的国粹,可惜这一代人少下围棋了。”蒙厚石摇着头,一脸惋惜的神情。
侯卫国对下围棋兴趣不大,抱着胳膊看了一会儿,便进客厅看电视。双眼盯着电视机,看着清朝宫廷戏,不知不觉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昨夜,一辆农用拖拉机在城郊强行闯过一处“非典”检测站,将一名设卡值勤的干部撞死。在“非典”时期发生如此恶性案件,市局高度重视,侯卫国作为刑警支队长自然打头阵。他带着精兵强将忙了一个晚上,在上午将交通肇事的嫌疑犯捉住。破案后,他原本想休息一会儿,结果一直有事,没有找到眯眼的机会。好在他已经习惯了熬夜,倒也撑得住。此时,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睡意瞬间就袭来,他随着电视声沉入了梦乡。
蒋笑最先发现丈夫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拿了一条薄毯盖在丈夫身上。
在书房里,黑白子交错而下。
蒙厚石头发花白,他用两指夹着白色棋子,大多数时候是轻轻落下,遇到关键棋时,总是情不自禁地“啪”地扣在棋盘上。每当听到这一声响,侯卫东便要凝神细看,迟迟找不到应招。下围棋入门易,学精难,侯卫东棋力不够,明知蒙厚石有厉害的招数,却参不透。
在侯卫东屏气凝神思考时,蒙厚石慢悠悠地道:“老朱要过生日了。”
侯卫东思绪迅速从棋盘中抽了出来,看着蒙厚石,等着下文。
蒙厚石道:“老朱为人低调,不喜欢大操大办,每次过生日,都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喝一杯小酒。今天你和蒋笑跟我一起到岭西吃晚饭。岁数大了,酒量减了,得有年轻人过来帮着喝酒,要不然喝起来就没有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