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弱国也有外交,‘间于齐楚’就是弱国外交,给其中一方暗中一点好处,但换取对方明面上尊重你怕你、尊奉你为某个领域的盟主,这就是最成功的弱国外交,没什么可耻的,我们又何必以暗中给马哈迪钱、换取马哈迪明面上尊奉我们为盟主为耻呢?”
顾鲲的思路很清晰。
就好比60年代古巴导弹的时候,真看最后的实际付出,甘乃迪从意大利和土耳其撤出的中程弹道导弹规模,是远大于赫光头从古巴撤出的拖鞋的数量的。
可甘乃迪之所以赢,就是因为他撤得晚,而且是用不丢脸的秘密补充协议的方式,表面上宣称的是“我们是在赫光头撤走拖鞋后的六个月之后,因为我们自己不想在土耳其继续部署弹道导弹了,才主动走的,不是因为我们跟赫光头交易”。
这样甘乃迪就有面子了。
这才是高智商人士的成功大战略。
而不是跟那种一点气都受不了的小白文主角一样,必须刚到底,一点都不能怂,稍微受点气就被小白文读者以弃文为威胁裹挟。
给钱不是丢人的事儿。
只要你给钱没人知道,还能打到收钱人的脸,让收钱人同意以被当众扇耳光为代价来换取这笔钱,那么给钱的一方就是顶级的成功人士。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考虑国际关系问题的么……看来,我确实有点狭隘了。感觉我在交大时候念的国际关系,都白念了啊。难道,真是因为我潜意识里,向来觉得世上只有‘中国’和‘外国’,觉得所有外国都是共享视野的,所以才产生了这种盲区么……”
唐佳不由内心剧震,觉得被顾鲲这个非华夏国人的外不视角,刷新了认知。
还真是灯下黑了。
顾鲲看她有所开悟,总算欣慰地点了点头:“好,你能接受这点就好,但愿能指导你将来更好地为兰方做好外事工作,知道哪些利能让哪些利让了不但不丢人还长脸。
我现在考考你,你觉得,作为一个民族主意者,让你站在旁观的角度,再去看东汉末年,对付北境胡人的那些汉人将领,谁才是真英雄——你也说了,这两年网上兴起了一种叫‘网络’的东西,历史穿越应该也是其中比较主流的一类内容吧。
按照那些小白的说法,公孙瓒肯定是大英雄,这点没有疑问,可是幽州牧刘虞,却被说成了投降派,因为他喜欢怀柔,即使他在胡人中的威望,高到一封信就能让乌桓首领丘力居求饶臣服、斩送叛贼,还是有很多小白吐槽。
还有人说刘虞这人虚伪,表面上清正,但实际上最后被公孙瓒杀了之后,搜出来刘虞的姬妾都是穿金戴银家里财物积攒无数、可见他让五胡慑服的威望,实际上都是花钱赏赐异族买来的——对此,你怎么看?”
唐佳难得地认真起来了,似乎回到了在交大念书时的勤奋认真劲儿。她很审慎地思考,随后坚定地回答:
“公孙瓒依然是个伟大的民族主意将领,保家卫国驱除胡虏的功劳是肯定的。
不过,刘虞也不是小白吐槽的懦夫,真实世界是复杂的,不是‘好人的敌人就是坏人’的简单二分法。
如果刘虞活在西汉,活在除了汉就只有匈奴的时代,那么他那种暗中花钱敲打胡人、警告胡人不许泄露他拿了多少钱才忠于汉朝的做法,就是毫无价值的,跟宋朝的岁币一样是屈辱卖国。
但关键就在于,刘虞并不是生在只有匈奴一种‘胡’的时代,他面对的是五胡,所以,只要能够跟现代的高端国际关系运作大师一样,做好确保五胡之间相互不能开全图视野、让五胡相互之间猜忌对方被收买的价码。
那么,他秘密给其中一两个胡送钱买忠心、不出卖大汉明面上的国际威望、不让其他几胡因此而轻视大汉、离间五胡让他们狗咬狗,刘虞的举措就同样是民族英雄。
就好比德意志的崛起,不能光赞扬公孙瓒或者说毛奇元帅式的军事胜利,也要归功于俾斯麦式或者说刘虞式的外交欺诈。普赂丹而奥不知普赂丹,普赂奥而法不知普赂奥,普赂法而英不知普赂法,你赂阿而法意不知你赂阿,有这个本事,就是外交诈术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