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六天时间,新任福建按察使胡岳亲笔批复便转了下来,允准。
收到以病乞休的批文,胡万里老老实实的在县衙呆了几日。呆在漳州的官员虽然都知道胡万里以病乞休是怎么一回事,却也都派人到县衙探望慰问,龙溪的士绅听闻县尊身子违和,亦纷纷备礼登门探望。
也就在这时,漳州城里传出了风声。县尊要修整漳州城街道,用上好的石板铺砌大街小巷。并且在所有的街巷修建公共茅厕,让缙绅富户和百姓放心的是,县衙随后便明确传出话来,此次修整,无须地方缙绅富户出钱出人,也不另增徭役。
消息一传开,漳州的士绅百姓无不拍手叫好,历来府县官员修整城池,重点都是城墙,修整街道的已是极为鲜见,修建公共茅厕的更是闻所未闻,而且还无须地方缙绅富户出钱,不另增徭役,如此惠民而不劳民的善举,漳州士绅百姓岂有不叫好之理?
在一片颂扬声中,胡万里带着丫鬟春儿小厮李风烈微服出了漳州,乘船前往月港,抵达月港三人便径往那处已经空闲下来的私宅,他的二弟胡万山便安置在此处。
临近宅子胡万里不免有些心虚,毕竟不是原装货,见朝夕相处二十余年的亲人,稍有不慎,可能就会露出破绽,不过想到自嘉靖七年一别,已经分别了四年光景,他也由秀才而举人而进士,知县都做了二年,有些变化亦是正常之事,他心里不由底气十足。
一进宅子大门,三虎子便认出他来,见礼之后便连忙飞奔而去通传胡万山,胡万里笑了笑,迈着稳重的步子不急不缓的往后而去,才到后院门口,便见一个身着儒衫的年轻人快步迎了上来,一边走一边轻笑道:“总算见着大哥了,这几日可想死小弟了。”
胡万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里不觉有些失望,这个便宜二弟与他只能说是长的象而已,两人一看就知道是兄弟俩,虽然身高体型差不多,但容貌的差别还是不小,微微一笑,他才道:“二弟可已全愈了?”
“累大哥费心,前日就已经大好,不是他们拦着,小弟昨日就去漳州找大哥了。”胡万山说着便伸手礼让道:“大哥里面请。”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道:“父母大人可安好?”
“好,都好。”胡万山笑道:“一别数年,娘挺挂牵你的,日日念叨。”
“家中情形如何?”胡万里接着问道。
胡万山笑道:“穷秀才,富举人,兄长中举之后,咱们家已一跃而成大户,连捷进士之后,更是锦上添花。”
明朝举人以上可以免赋税,一旦中了举,家族亲谊以及周边有田产的小民皆会带着田产依附举人,以图免除朝廷的赋税徭役,当然,做为回报,他们亦会给举人主家交租,当然,这租子比起朝廷的赋税可就轻远了。
是以,一旦中举,立时便可一夜暴富,而且恩泽几代后人,这也是无数士子终身不愿意放弃科举的真正原因,穷秀才,富举人亦是由此而来。
二人进屋落座,胡万山便轻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别四年,兄长简直是判若两人,一路南下,小弟耳闻不少大哥的事迹,京师为张阁老送行,南京夜游秦淮,吟诗赠美,倡建农学院等等,真是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判若两人?胡万里心里一沉,当即便沉声道:“二弟不在家中苦读,前来为兄之处意欲何为?家中既然富足,二弟南下福建,盘缠定然不少,为何又会落到如此地步?再则,今年家乡旱灾虫灾异常严重,为兄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家中弟妹又俱都年幼,二弟不在父母身边尽孝,千里游学,岂不有悖孝道?”
见胡万里连珠炮一般诘问,胡万山不由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两兄弟年纪相若,从小一起进学游玩,感情极好,大哥从来不曾如此声色俱厉的跟他说话,如今中了进士做了官,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微微沉吟,他才轻声的道:“兄长训诲的是,不过,二弟不远千里来兄长这里,实是受父母所托,前来探望兄长,出门之时,灾情并不是太重,至于盘缠,说来惭愧,二弟在武昌被人骗了些钱财。”
“如何被骗的?”胡万里追问道。
胡万山脸一红,喏喏着道:“是在街头遇上摆残局的。”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事难知真假,总之这个老二有些不靠谱,微微沉吟,他才道:“为兄这些年书信不断,父母大人何以让二弟不远千里前来探望?”
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胡万山不由暗松了口气,微微笑道:“二弟前来是为了兄长的婚事,这两年,家中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父母精心挑选了三家,特意着我前来征询兄长的意思。”
婚事?胡万里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事在家书中他已表明态度,无须父母在家中操心,难道他们仍放心不下?这可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情,更让他头痛的是如何安置这个二弟,总不能马上将他打发回家吧?胡万里之所以在这时同意以病乞休,为的便是能去东兴港,他可不想让这个二弟知道东兴港的事情,带他去东兴港显然是不可能的,让他继续留在月港也说不过去,将他独自留在县衙,这可是正经八百的二爷,谁知道他会不会惹出什么事端来?这事着实有些纠结!(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