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点了点头,嘉靖又叮嘱了一句,“这事要往好处想。”
“微臣明白。”张璁说着,便躬身道:“微臣告退。”
天阴沉沉的,太湖,一艘七桅客船上,胡万里一身缙绅装扮闷在船舱中无聊的观赏着太湖的景色,默想着身份暴露后,将会引起什么样的变化,至于是什么原因引起身份暴露,他已懒的多想。
原本他们一行从南京出来,是乘快船出海直接回东兴港的,夜宿镇江,半夜便接到伍子顺的快马急报,知道身份泄露后,胡万里也不敢拿大,继续乘船沿江南下,而是弃船登岸改走陆路,江上行船,眼下虽是顺风顺水,但也快不过快马。
东兴港如今可是整个东南沿海都闻名的海盗,他担心沿途被拦截,一旦被抓,他是真不知道会落的个什么下场,门帘一开,一股冷风立刻灌了进来,李健托着一个大条盘进来,笑嘻嘻的道:“老爷,太湖船菜可是一绝,闲着无事,您喝口酒暖暖身子。”
胡万里含笑点了点头,道:“那就叫他们烫壶酒来。”
“早就备好了。”李健将菜一一布好,这才转身从外面取了一壶酒,笑道:“绍兴黄酒,这酒喝起来淡,但后劲十足,老爷可要悠着点喝。”
胡万里知道他这是怕他喝高,一旦出事,就是大麻烦,毕竟他们如今是在跑路,不过,一路行来,丝毫没有听闻通缉他们的风声,也不知道是地方官员不相信,根本就没追捕,还是压根就没料到他们已经改走陆路,毕竟那两艘快船还是照样顺江而下,以吸引注意力的。
给胡万里斟了杯酒,李健才试探着道:“老爷,咱们是否绕道去苏州?”
苏州有伍子顺设立的鸽信点。胡万里知道他是想去苏州打探消息,一口将酒饮了。他才道:“不浪费时间了,王富贵他们肯定比咱们先赶到小金山岛,耽搁时间太久,怕他们沉不住气。”
听的这话,李健登时就不再吭声,胡万里身份被揭穿,又改了线路,走陆路。王富贵定然是担心不已,一旦久候不至,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微微沉吟,他才道:“老爷,要不,分为两路。派几人先去小金山岛?”
“不必担心。”胡万里微微摇了摇头,道:“朝廷的反应不会如此快。”说道这里,他声音一低,“可虑者,无非是锦衣卫而已,伍子顺也未必能够打探到锦衣卫的消息。”
“不是还有徐......。”李健轻声道。
胡万里吞的一笑。微微摇了摇头,径直斟了一杯酒,他与徐清曼的关系,锦衣卫又岂能不知?若是锦衣卫要抓捕他,必然要瞒着徐清曼。这次徐清曼怕是要受牵连,吴亦有。吴家不知道会不会也被卷进去?还有咸宁的胡家......。
杭州湾,小金山岛。
一艘杭州湾常见的三桅客船静静的停泊在小金山岛西侧,船上,王富贵不时的眺望着岸边,每每见到人影,就赶紧举起望远镜观看,不过,每次都是失望,这让他有些焦躁不安,按日子算,胡万里一行应该两日前就该到了,他是真不敢想象,胡万里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东兴港会乱成什么样子?
“团长,快看!好像是少爷他们来了!”桅杆上,一名兵丁大声的喊道,声音里充满的喜悦和激动,王富贵连忙起身,顺着他的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七八个人影,他连忙举起望远镜,镜筒里,最前面的就是李健,随后就是胡万里。
他不由兴奋的喊道:“是少爷!马上发信号,通知舰队过来!”接着又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开船去接少爷。”
登上王富贵前了迎接的客船,胡万里不由长松了一口气,从镇江一路过来,不过千把里路,足足折腾了半个月,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待的船只离岸,他便急忙问道:“南京来的两艘快船可曾见到?”
王富贵微微摇了摇头,道:“没有,属下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附近,没见到快船。”
没见到快船!胡万里心里一沉,看来,那两艘快船是被抓住了,不知是沿途的地方衙门还是锦衣卫?快船上还有一个排兵丁,李健不由暗叫了声侥幸,当即便道:“少爷安全了,什么都好说,谅他们不敢为难咱们的人。”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上了战舰就放鸽子,告诉东兴港,我安全了,面的他们担心。”
四日后午时,胡万里踏上了东兴港码头,这一刻,他心头涌起一股特别亲切的感觉,薛良辅、杨小毛快步迎上前,满脸含笑的一揖,道:“属下等恭迎少爷平安归来。”
胡万里含笑点了点头,道:“此番,累大家受惊了。”说着,便看向杨小毛,道:“有没有吴家的消息?”
“回少爷。”扬小毛连忙回道:“吴亦有以及吴家三公子被锦衣卫捕了,吴家其他人下落不明。”
吴亦有跟着他最早,锦衣卫既然动了手,绝对不会放过他,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吭声,杨小毛瞥了他一眼,接着道:“南京传来消息,就在少爷离开南京的当天晚上,月港洪家,洪长福、洪长盛两兄弟被抓入南镇抚司衙门,估计,泄露少爷身份的,是这两兄弟。”
“我一路也没琢磨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原来洪家兄弟一直藏在南京。”胡万里冷笑了一声,落入锦衣卫手里,他两兄弟也有的苦头吃了,不过,得想法子将这两个漏网之鱼解决了。
“还有个消息。”杨小毛紧接着道:“月港来信,龙溪知县孙大人说是奉恩师之命,恳祈前来东兴港拜见少爷。”
他们动作够快的,张璁的信都到漳州了!微微沉吟,他才道:“不准来东兴港,回信,我去月港见他。”
薛良辅在旁提醒道:“少爷,看来朝廷仍然没有放弃招安的念头。”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道:“转告孙光辉,南京南镇抚司锦衣卫抓了不少我的人,让他五百里加急转告南镇抚司衙门,马上放人!我不希望出现任何伤亡!否则,没的谈!不仅火炮不会给他们!而且,我会十倍百倍的报复!”
月港,西北角。
一栋颇优雅的宅院里,孙光辉、蔡克廉二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品着绿茶,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着,话题自然是胡万里,两人虽然早就预料到胡万里跟月港、东兴港有关系,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胡万里竟然会是东兴港的大当家。
孙光辉在收到恩师张璁的快信后,特意邀了蔡克廉一同前来月港,几个同年中,蔡克廉不仅年纪最小,而且在京师之时,就与胡万里关系融洽,原本是准备一同去东兴港的,不想胡万里竟然不给这个机会,这让他大为郁闷。
为孙光辉续了半杯茶,蔡克廉才缓缓说道:“华国兄,长青这身份一公开,本中、道宗、符质三人在慈善会,会不会受影响?”
“岂有不受影响之理?”孙光辉从躺椅上坐起身道:“朝中本就有不少官员对彩票有非议,胡长青这一出事,他们必然要借机攻讦,封禁彩票,不仅是彩票,就连钱法革新也会受影响,本中三人,不仅失去立功的机会,还会因为与胡万里的关系而遭受冷遇,别说他们,就是恩师,也铁定会遭牵连,长青行事太任性了。”
“长青也不想的,他哪里知道身份会被揭穿。”蔡克廉苦笑着道。
“东兴港如此强势,长青的身份被揭穿只是迟早的事。”孙光辉微微摇着头道:“可惜了的,一众同年中,长青是最有希望入阁的,大好前程,如今被他自己断送的干干净净。”说着,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是真不明白,他图的是什么?”
“这一点,我也想不通。”蔡克廉笑道:“以长青的手段,他根本不缺钱,何苦去做这东兴港的大当家?”
门房小厮这时匆匆进来禀报道:“二位老爷,月港谢东家前来拜访。”
“定然是长青来了。”孙光辉精神一振,随即道:“有请。”
谢文昌身着一袭月白长袍快步进来,冲着二人躬身一揖,道:“学生见过恩师、蔡大人。”
“无须多礼。”孙光辉含笑到道:“可是你们大当家的到了。”
“是。”谢文昌敛了脸上的笑容,沉声道:“少爷已经抵达月港,特意着学生前来请两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