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按御史乃是代天子巡狩,地方一应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可直言无避,可谓是位高权重,不过,见的陶谐话语不善,咄咄逼人,巡按御史吴麟心里不由一沉,平日里他倒是丝毫不怵,但眼下广州城已破,什么事情皆有可能,他未免有些心虚,正自犹豫。
要说在广州官场,最不受欢迎的官员就当数这个巡按御史吴麟了,没有之一,见陶谐发难,布政使田秋亦冷冷的道:“吴大人身为巡按御史,代天巡狩,事关广州安危之战,却未身临前线,本官亦将拜章弹劾,如今广州已然城破,吴大人若想留的性命弹劾咱们广州文武官员,还是赶紧回府,闭门谢客。”
这是毫不掩饰的赶他离开了,吴麟脸色登时胀的通红,有心发作,又怕有甚不测,他之所以没敢去正东门,就是因为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怕稀里糊涂送了性命,没想到田秋竟然以此威胁,这事他确有渎职之罪,略微权衡,他便一甩袖袍,转身离开,眼下情形复杂,还是先保住性命再说。
见吴麟吃瘪,一众官员都大为解气,田秋亦暗松了一口气,扫了满堂的官员一眼,他提声道:“诸位......。”
“等等。”陶谐打断他的话头,缓缓站起身来,他不想由田秋来提议这事,他一个人抗就够了,见田秋诧异的看过来,他回以一个微笑,这才扬声道:“广州城破,诸位身为朝廷官员,守土有责,唯有与城同亡一途......。”
听的这话,一众官员心里都是一惊。一大早巴巴的将他们叫来,是为了让他们殉城?就在他们惊疑不定之时,陶谐语气一转,道:“不过,如今事情有了转机,东兴港胡万里着人传信。叫广州城官员奉上五十万银元,东兴港大军可以不进城,而且胡万里点明,这笔银子不允许从公帑中支出,诸位意下如何?”
还有这等好事?一众官员不由长松了一口气,五十万银元不多,广州城文武官员少说也有二百多,一个人出二三千两白银,这不是什么难事。盐道道员赵长安当即便表态道:“盐道衙门愿出一万两。”
陶谐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广州城里有不少清水衙门,数千两银子对清水衙门的官员来说不是一笔小数额,如今诸位须的同舟共济,盐道是有数的肥缺,出三万吧。”
三万?赵长安虽然有些肉痛,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盐道衙门有钱。那是公认的,他当即便沉声道:“盐道虽是肥缺。三万两亦要砸锅卖铁了,不过,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下官即便是变卖房产,亦会如数凑齐这三万两。”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说的好!”陶谐微微颌首道:“本督列了一分单子。各衙门主官负责,明日黄昏之前,将银两如数送来布政司,交与布政使田大人。”
见是根据各个衙门的实际情况来分配这五十万银两,一众官员都稍稍松了口气。连忙齐齐躬身道:“下官遵命。”
待的一众官员和两侧的兵丁都退了下去,陶谐、田秋都不由松了口气,却不料郑昌恒突兀的问道:“东兴港为何一定要广州官员凑五十万两银子?”
略微沉吟,陶谐才沉声道:“这是分化。”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东兴港在城内张贴告示,虽未明说,却是点明了出兵广州的原委,他要官员出银子,无非是想让官员对朝廷心生不满。”
见他提及告示,田秋担忧的道:“东兴港在澳门建私港,又公开在广州出题选妻,聚附人心,且以重金悬赏、高薪招揽各等人才,这怕是为海外立国做准备,胡万里此人行事不循礼法,不择手段,将来怕是大明的劲敌。”
还说什么将来,现在就已经是大明的劲敌了,陶谐暗叹了一声,大明西北有鞑靼,东南有东兴港海贼,腹背受敌,而东兴港之害尤胜鞑靼,却是苦无钳制之法,长此以往,国势堪忧。
他也不敢往下深想,很快就收回了思绪,的先让广州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微微沉吟,他才道:“官员这五十万应无问题,商贾那百五十万,不知伯翔能否如数凑齐?”
“部堂大人无须担忧。”田秋笃定的道:“满城商贾既有灭顶之忧,又有开海之利,百五十万两应该没有问题。”
话音刚落,亲随便在外禀报道:“禀几位大人,咸宁侯到了。”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陶谐说着便吩咐道:“快,有请。”
仇鸾神情沉稳的快步进了大堂,陶谐从他脸上看不出凑钱的结果,也不寒暄,直接就问道:“伯翔,可曾凑齐?”
看了几人一眼,仇鸾才道:“凑齐银子不难,只是出了点问题,已着人前去通报东兴港。”
出了问题?几人不由面面相觑,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什么差池,见几人神情,仇鸾一笑,道:“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根本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广州十五家商号要包揽这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不允许别的商贾插手,而其他商贾却不同意,坚决要凑银子,双方互不相让,僵持不下。”
听的这话,几人不由一呆,郑昌恒忍不住道:“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争着给东兴港送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