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小院,胡万里仍是心无旁骛的闷在书房里练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不担心会出现什么反复了,朱厚烨不知道东兴港在建昌府的兵力有多少,而且已经被逼的没有任何退路可走,如今只能依附东兴港造反,别无他途。
伍子顺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敬礼道:“禀少爷,益王朱厚烨在王府大开杀戒,凡是反对他起兵靖难的王府属官尽皆被杀。”说着他迟疑了下,才道:“建昌府大小官员是否一并杀了?”
胡万里搁下笔,轻描淡写的问道:“是朱厚烨想杀?”
“是。”
“少造杀戮,以免人心恐慌,如今已必要表决心。”胡万里满意的端详了一番临摹的字体,这才缓声道:“南城已尽在掌控之中,没必要自坏声誉,如今要招揽人心,南城是人文荟萃之地,士绅商贾众多,要留下好的口碑,不仅不能随便杀人,还要严肃军纪,有扰民滋事者,不论是谁,都要毫不留情的杀!另外,让益王府张贴安民告示,废除所有徭役和赋税,咱们不差银子,差的是民心!”
“属下明白,一会就转告益王。”伍子顺说着便从袖中抽出一筒纸卷,在桌上铺开,道:“这是益王府草拟的讨缴檄文,请少爷过目。”
胡万里俯身细看了一番,微微摇了摇头,道:“文采倒还看的,不过这是檄文,不是策论,檄文重在晓喻,重在声讨,重在招揽人心,这等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算怎么回事?既然已经撕破脸面造反了,也就无须遮掩,无须瞻前顾后。清君侧不过是一块遮羞布罢了。”
说着,他略微顿了顿,指了指书桌,道:“你来执笔,将要点记下来。”待的伍子顺援笔在手。他才缓缓踱着步子道:“我太祖高皇帝披冒霜露,栉沐风雨,攻城野战,亲赴矢石,历尽艰辛,方绥靖四方。一统天下,立纲陈纪,建万世之基,后辈守业之君,当夙夜图治,兢兢业业。方不辜祖宗之基业,不负天下之生灵。
今上以藩王嗣大统,不思祖宗创业之艰辛,沉溺道术,荒诞不经,残暴多疑,酷杀官员;不以国事为重。唯顾一已之享乐,天下灾荒连连,京师却大兴土木;身为天子,不听忠言,任用奸佞,把持朝堂,西北鞑靼,连年叩边,掳掠百姓,身为大明天子。不思御敌,却屡屡在东南轻启战端,大明兵连祸接,民不聊生,以致上天示警。异变连连。
我,国家至亲,宪宗之后,屏藩亲王,当恪守高皇帝祖训,效法文皇帝,兴兵靖难,载清朝廷,永固基图......,就照这个思路写。”
伍子顺挥毫疾写,写完之后,才抬起头道:“少爷,如此写,似乎有碍君臣名分。”
“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胡万里不以为意的道:“檄文就是要直白,什么清君侧,说白了,天子无道,我身为藩王,同样是祖宗子孙,就是要取彼而代之!”
伍子顺拭擦了下额头上汗水,才道:“直斥天子之过,这似乎是不合礼仪,子不言父过,君臣名分乃是大义,这檄文要发出去,气势是十足,但属下怕遭人耻笑。”
胡万里听的一笑,道:“行,那就将嘉靖之过,改为朝廷之失吧。”
三日后,张海潮的三营平安将金溪郡王一家护送进南城,十日,崇仁郡王一家抵达平安抵达南城,也就在这时,赣州卫五千大军抵达南城,在城外南边二十里处扎下大营。
消息传开,南城士绅商贾百姓一片惊慌,朱厚炫、朱厚煌两郡王不免有些惊慌失措,连忙赶到朱厚烨书房求见,对于起兵造反,两兄弟都没什么意见,两人都清楚兄长的秉性,素来没有野心,知道他是为东兴港所逼,他们与益王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什么可埋怨的。
二人进的书房,见礼之后,朱厚炫便道:“王兄,赣州卫五千大军在城外扎下大营,堵住了南下的通道,这北上的通道怕是也有重兵驻扎,东西两面俱是大山,这可如何是好!”
“坐。”朱厚烨含笑道,待的二人落座,他才道:“二弟难道不曾听闻过东兴港的名头?这点兵力,又是野战,岂能困住东兴港的一千兵丁?更何况咱们三府护卫司兵丁合起还有二千之众,无须担忧,东兴港计划周密,不会有事。”
朱厚煌脱口道:“王兄如此相信东兴港贼众?”
“这是什么话?”朱厚烨脸色一沉,斥责道:“东兴港如今是勤王之师,可不是什么贼众,东兴港兵丁号令严明,军纪森严,训练有素,可不是卫所兵丁能够相提并论的。”
“小弟知错。”朱厚煌也意识到失言,连忙认错。
朱厚烨略微沉吟,才道:“东兴港这些年何曾打过败仗?你们应该对东兴港有足够的信心,就凭江西这半省兵力,根本奈何不了东兴港。”
“王兄......。”朱厚炫沉声道:“三弟的意思是,兴兵靖难,风险太大,想分散子嗣,就算战败,也能留下香火。”
有道理,朱厚烨微微点了点头,虽说他相信东兴港,不可能被围困住,但兵凶战危,他可不敢保证,再说,也是防备东兴港将他们这一脉连锅端了,而且还可以借这机会试探一下东兴港的态度,若是不准他们分散子嗣,对方就是别有用心。
这几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转,他便道:“我去跟东兴港说说,二弟三弟,各家留下一个?”
“是。”两人连忙点头。
东院,听闻伍子顺的禀报,胡万里不以为意的道:“允许他们留。”这事他确实没放在心上,造反有风险,鸡蛋不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分散风险的不二法子,他没理由不允许,再说,留下子嗣,对他不构成什么威胁,朱厚烨的几个小侄子,不可能对他十分熟悉,他根本不担心。
而且益王一脉总的留下点血脉,不可能造反成功,益王一脉就剩他一个孤家寡人,那也太令人生疑了,况且,眼下的情形,是不能让对方生疑。
伍子顺接着道:“少爷,按行军时间算,援兵还须三日才能抵达南城,眼下是固守待援,还是突围?”
“待援!”胡万里沉声道:“三个营赶来,对方再添一万兵力,亦无足惧,令朱厚烨做好撤离准备,另外,张贴讨缴檄文,咱们公开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