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思殿,书房。
循例听询处理完公务,又宽抚了众官员一番之后,胡万里便将众官员打发出宫,只留下了薛良辅、刘思武、伍子顺三人,俟三人见礼落坐,他便直接问道:“城外是何安排?”
“回殿下。”刘思武赶紧回道:“属下一早已派出米尼枪手,以班为单位猎杀敢于靠近京师三十里范围内的边军哨探夜不收以及小股的巡逻小队。”
胡万里微微颌首道:“要确保城外见不到边军的影子,否则城内人心浮动,不利于稳定。”
“是,属下遵命。”刘思武忙敬礼道。
略微迟疑,薛良辅才开口道:“殿下,京师如今已成了一块磁石,九边各镇边军以及北方数省的卫所兵丁正纷纷向京师集结,京师一战,嘉靖可能会集结三四十万,甚至是五十万以上的兵力,纵然凭借火器之力能够守住京师,能够击溃边军,这伤亡怕也难以估量。
大战之后,北方各省以及九边之地,殿下亦是鞭长莫及,如此,整个北方都将糜烂不堪,甚至湖广亦会惨遭鞑靼骑兵蹂躏,届时,殿下、嘉靖、鞑靼三方势力争雄,天下恐将大乱!殿下也容易遭人非议。”
听的这话,胡万里端起茶杯缓缓呷了口茶,薛良辅跟他想到一块去了,真要将京师变成一个绞肉机,带来的损失就太大了,昨晚他一晚没有睡好,翻来覆去的思虑这个问题,原本借着靖难的名义迅速挥师北上围攻京师是一着好棋。却被嘉靖不按常理出牌,一路连消带打。弄成了如今这副尴尬的局面,嘉靖的偏执,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佐卿所虑不无道理,我亦在寻思。能否抓住机会,先歼灭嘉靖的这六万前锋,以此来打击边军的军心和嘉靖的信心!”
听的这话,薛良辅不由的暗自赞许,如今情形,别说是全歼这六万大军,便是歼敌一万,取得一场不大不小的胜利。对嘉靖和边军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略微沉吟,他才道:“如今的局势,嘉靖败不起,这一点朱希忠、翟銮应该很明白,小规模接战没问题,大战的可能怕是微乎其微。”
刘思武不假思索的附和着道:“殿下,朱希忠、翟銮将大营扎在沙河北岸。三镇边军又是清一色骑兵,这明摆着是拖延,对方大军未到之前。怕是很难寻到战机,即便有战机,对方也未必肯开战!”
胡万里瞥了他一眼,道:“机会是靠自己创造和寻找的,不能坐等!”
“殿下训诲的是。”刘思武忙低声道。
一直没吭声的伍子顺这时开口道:“殿下,因为时间紧急。京师一众勋臣以及官员都未携带家眷子弟随驾前往太原,听说都只带了精于骑射的子弟,据报,京师勋臣官员的家眷子弟都在蓟州镇。”
薛良辅道:“朱希忠、翟銮的家眷子弟也在蓟州?”
“应该是。”
刘思武听的一喜,连忙道:“若是咱们攻打蓟州,沙河大营会否前往救援?”
“未必。”胡万里摇头道:“一则朱希忠、翟銮不敢,二则,大军一动,蓟州镇官兵以及家眷都会逃跑。”
听的这话,房间里不由一阵寂静,若是朱希忠、翟銮抱定了只是游而不击的主意,确实很难勾引他们上钩,纵然是将肉喂到嘴边,他们也未必会动心!东兴港护卫队的实力展现的太多,他们早已为之胆怯!
见的几人都默不吭声,胡万里并不懊恼,他想了如此之久都没能想出可行的法子,指望他们短短时间内就能拿出方案,也太不实际,此事难度不是一般的小,急不的,将这个想法提出来,也是让他们顺着这个思路去琢磨,嘉靖的大军至少也还须半月甚至是一月才能抵达京师,还有时间!
他正待开口屏退几人,伍子顺这时却是开口道:“殿下,京师还有个咱们的熟人。”
熟人?听的这话,几人都不由一愣,京师还有什么人能够称为熟人的?东兴港上下跟京师的官员士绅商贾几乎没有什么往来,胡万里反应极快,随即便猜测道:“严世藩?”
“是。”伍子顺点头道:“严世藩没有随驾去太原,也没出城,而是一直呆在京师北城的一处院子里。”
严世藩在京师?薛良辅微微一愣,便笑道:“天助殿下,歼灭沙河大营,就着落在此人身上。”
听的他这一说,胡万里已是隐隐猜到他的想法,当即便道:“佐卿有何妙策?”
“殿下。”薛良辅含笑道:“朱希忠此人乃嘉靖跟前得力的勋臣戚贵,没有收买策反他的可能,但翟銮不同,翟銮虽贵为次铺,却一直受严嵩打压,而且此人善于判断形势,颇知进退,殿下若能示好,完全可以收为已用,之前,是没有适合的联络沟通人选。”
“翟銮就是京师人,弘治十八年进士,初授庶吉士,改编修,继为刑部主事,进为侍读,嘉靖初,升为礼部右侍郎,后以以吏部左侍郎入值文渊阁,中途丧母丁忧三年,起复后,以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巡视北部边防,回京后,以原官入阁,入阁十余年,在京师人脉广阔,门生故旧遍天下。”胡万里如数家珍一般侃侃而道,这些都是王小宝收集的京师大员资料。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翟銮此人,廉洁清正,官声很好,丁忧在家时,生活困顿,甚至不能自给其用,颇为难的,实是首辅不二人选,不过此人行事谨慎,欠缺魄力,要其倒戈,难度不小,罢了,给他一个左右逢源的机会。只须他能促使沙河大营与咱们交战,首辅之位就虚悬以待。”
“殿下。不知道有多少勋臣大员渴盼着左右逢源的机会。”薛良辅含笑道:“即便翟銮谨慎,但促使交战不是难事,不过,朱希忠也并非草包,此时还的周祥计划。”
“就算有翟銮怂恿。但要令朱希忠心动,这诱饵亦不能小。”刘思武斟酌着道:“事关上万大军,严世藩这人是否可信?”
“可信。”胡万里毫不迟疑的道:“严世藩不去太原是担心嘉靖将他父子一锅端了,不出京师,是为了寻觅机会,说白了,他也想左右逢源,他是个聪明人。很清楚他父亲的处境,就算嘉靖最终胜出,严嵩也不会有好下场,他更依赖于与东兴港合作,换取严家的平安,为他自身博取进身之阶!
直接转告他,就凭他严家父子与东兴港的关系,就能保全严家无恙。这次若能成功,可以给他记为军功,若要入仕。必须的过一阵,可以先去小琉球任职。”
京师北城,大井儿胡同,严世藩无聊的在花房里逗弄着两个新买来的丫鬟,听闻门房前来禀报有人在外求见,他不由的一愣。这段时间他虽说没有深居简出,每日里都进出茶馆搜集各类消息,但却没有遇着熟人,有谁知道他住在这里?
略微迟疑,他才道:“来的是何人?”
门房忙躬身道:“回公子,一个儒生,年约五十上下,看衣着气度,不似寻常。”
难道是官员?严世藩也未多想,便道:“请他进来。”人家既然已经找上门来,躲是躲不了的,不见也不妥,况且他也想知道究竟是谁会在这时候找到这里来。
不多时,薛良辅、伍子顺便在门房的引领下进了院子,一见前面的薛良辅,严世藩慌的连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连连拱手道:“不知是薛先生,小子无状,恕罪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