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绫这话让人听着颇有微词。一来,没有晚辈敢对陆吾没有抬头就直述其文,好歹,你也加个神君大人啊;二来,你怎么就知道人家神君想知道你的大名,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三来,就算你是巫绫又怎么地,你又不是瑛雅,大名一报就能平地挂起一阵飓风,方圆三百里凌『乱』。
总之,红鸾夫子要是知道她的得意门生今日这般有失水准,铁定拿小皮鞭抽她。边抽边教训,好你个巫绫,就你那青白小葱样,还想充大蒜?!韭菜都不行!!
陆吾也是,不屑瞟了巫绫一眼,冷笑着不说话。倒是武夷,害怕自家弟子惹恼瘟神,护犊心切。跳起来拉住巫绫想将她往外面赶,心道是,诶哟我的小祖宗,没听过辣手摧花的传说么,陆吾死神之左手一出,看你还怎么迎接明天的太阳。
“院长~”巫绫细胳膊细腿扭得起劲,死活不愿意出薰池家的房门,不死心道,“云一介男子,怎么照顾两个师妹,委实有许多不方便。让我一起去吧,我跟着青鸾和红鸾夫子学医多年,基本的医理都已经掌握……”可还是一点一点被武夷拖到了大门口,一开房门就瞧见一坨人围在外面,已经把走廊围得水泄不通。
巫绫瞧这光景,脸上一红。她是极爱面子之人,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女王状,若是这样被丢出来,那以后还怎么见人?于是再也顾不得当初离开家时她对爹娘发过的誓言,脱口而出:“我姓巫!”
大伙对此话皆不明所以,纷纷向巫绫投去求知的目光。武夷脑门上一滴冷汗,瞟了眼白骨爪扣在门栏上的巫绫,严肃警告她:“别闹了啊!”手上猛一用力,下一刻就能将她丢出门外。
却在这关键时刻,里面冰冰凉冒出一句,“且慢!”硬生生叫武夷刹住扔人的动作。武夷诧异回头,不敢相信地看向正襟危坐在圆凳子上的陆吾神君。这厮这些年是不是没了人管束,愈发不正常起来?!
巫绫心头一喜,趁着武夷分神的档口,跐溜一下摆脱魔爪又钻回屋内,满心期盼地守候在陆吾身边。她就知道,这句话管用。
武夷最终无可奈何,重重将门重新合上。“嘭!”地一声,让好奇心重而靠近门口张望的几个弟子吃了一鼻子木头灰。
“方才巫绫师姐那句话啥意思?”一人『揉』着鼻子扭头问身后。
身后弟子挠后脑勺,“她说她姓巫。”
“废话,聋子都听见了。”
“她姓巫,就该进屋里!”
“呸,那谁姓水,谁就该脑子进水啊?!”
远处,水长天一阵猛咳,说什么呢你们,越说越离谱了啊!
再看屋内,陆吾总算正眼瞧上巫绫,阴测测问道。“你说,你姓巫?”
巫绫点头。
“巫茗是你什么人?”
“是我外婆。”
果然。
陆吾的心上,被巫绫那句“是我外婆”触动。想起某个风雪之夜,他独自睡在昆仑丘冰凉的床板上做梦,梦里是他出生的蓬莱。蓬莱从不下雪,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仙气缭绕中还带着瓜果的香甜。他离开那里已经多久了?一万年?两万年?还是十万年?曾经欺负过他的小仙人,如今是否还活着?
梦里面,只有一个人会用苍老的手,帮他梳理凌『乱』的头发,帮他拭去脸上的污泥,对他说,不要怕,有婆婆在,没人敢欺负你。陆吾知道,他一出生就带着不祥之兆,对于讲究生命重于一切的蓬莱仙人而言,没有将他扼杀在襁褓里,已是对生命格外的放逐。但是,他们却想砍掉他的左手!
“你外婆……”可还安在?
“外婆仙逝多年。”巫绫自答。
陆吾那零星被白龙逗乐的心情,瞬间归于冰冷。对于他而言,幸福快乐从来都是短暂的瞬间。他早该有这个准备,今日他若快乐一点,明日,就会落下双倍的痛苦。这好像是跟着他的左手一起到来的诅咒,永无破解之法。
他点点头,沉默良久,最后淡淡说:“你若想跟着来,就来吧。”可他自己,已经没了当初演剧本的好心情。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