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夫人和严小姐一直都在里间。听到这话,严夫人用力攥了攥女儿的手,反复叮嘱她一定要呆在屋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叮嘱过女儿,严夫人理了理衣裙,款款走了出去。商家妇可没有什么不能见外男的规矩,以前贫寒时。她也常帮丈夫照顾生意。她与严掌柜的相伴二十载。一直同心同德,从未离弃彼此,遑论今日?夫君有难,叫她如何静坐一旁?他便是死,她也是要一道的。
“这位军爷,且叫小妇人前去取来吧,掌柜的不会讲话,您且海涵呐。”严夫人轻轻一揖。抬眸一笑,然后转身向存放那唐三彩的地方走去。她小心得很,刻意的远离那几个侍从和那个跋扈的军老爷。
严掌柜的见她出来,万分焦急,他无法直接说出来,生怕惹怒了扎牙努,只得伸手敲击地面。却不料扎牙努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侍从会意上前,对着严掌柜的手指狠狠的一脚踏下去。
严掌柜再也忍不住,猛地叫出声来,男人凄厉的嘶吼吓得严夫人浑身发抖。她面色惨白如纸,抱着那唐三彩盒子“扑通”跪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头低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地上,她声音抖得厉害:“请、请军爷过目。”
扎牙努身边的侍卫目光很是下流的上下扫了扫严夫人,然后接过东西,顺带在她手上捏了一把。他转身将东西呈给扎牙努,扎牙努怪笑着看了侍从一眼,然后打开盒子。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土皇帝,你指望他懂得古玩?那简直是开玩笑!他若是真懂得古玩,喜好古玩,严掌柜恐怕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扎牙努毫不在意的直接伸手把那唐三彩拿出来,在他眼里这玩意再怎么精致,也不过就是个小盘子,能用来干嘛?装菜装肉都嫌小的不实用的东西,竟然还被人当宝贝?!万分不理解的扎牙努重重的把那唐三彩放在旁边桌子上,然后冷哼一声:“什么破烂玩意!这种假东西你也拿来给大爷瞧!”
这孙子终于肯说汉话了,可他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严掌柜吓得一激灵,他们夫妻二人大呼冤枉,指天发誓他们从未卖过一件假货!连那个躺在地上吓傻了的小伙计也挣扎着为自己店家作证。
“哦?你们还敢反驳?本老爷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听说就这么个玩意你们竟然敢叫价上千两白银,本老爷看,你们分明是讹诈!”扎牙努伸手粗暴的敲着那唐三彩,上好的瓷器发出清脆的声响,若是有旁人在,定要感叹薄如纸,鸣如磬了。
严掌柜哪里敢反驳,他独女还在屋里,妻子被轻薄,自己和伙计又遭此毒打,此时他早已心如死灰,只渴望逃过一劫。他哀声道:“老爷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罢。老爷若是喜欢,小的便将他送与老爷了。”
扎牙努眼睛一瞪,站起身来,走到严掌柜的面前蹲下,对着他的脸狠狠地就是一耳光,抽的严掌柜的一口血直喷出来。那鲜血溅在瓷器上,刺目得很。扎牙努还不满足,恶言恶语:“哦?你这贱民的是想将这假货送给老爷我?”他余光一扫,正好看到了店门口。
珠光宝气阁在眉-山县处于闹市区,平时门口人来人往,今日这屋里头闹出来了这么大动静,多多少少有些人驻足围观,有些人看到见了血颇有些骇然,但却难免又有些兴奋,竟聚在门口不肯走了。扎牙努见这些人围观,笑得分外开怀,他冲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色,然后抬腿向外走。
严掌柜的见扎牙努要走,终于松下一口气来。然而下一秒,他竟生生被侍卫拎起来,直接丢到门外。重重的摔在所有人面前。严掌柜的虽算不得什么豪商,但在这市井间也算是个有头脸的人物,如今这一下,他又疼又恼,羞愤的恨不得立时晕死过去。然而他不能,他的妻子被几个兵痞子推搡着押出来,他的女儿还在里面。他怎么能先倒下?
扎牙努看了一眼严掌柜,举着那唐三彩冷哼道:“这刁民拿个假碟子糊弄本老爷,本老爷今天就当众处置这奸商夫妇。看你们日后谁再敢如他们一般!”他话音刚落,人群里便传来一个书生的声音:“那唐三彩是真的!我前几日才看过的,军爷你可莫要冤枉……”
这世道终究还是有人会说句公道话的,严掌柜对读书人好。总有些读书人愿意与他相交。可这世道又哪里容得人说公道话。书生话还没说完,便被这侯爷的侍卫从人群里拽了出来,然后一道寒光闪过,这书生再也没来的及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他生生被拦腰砍成两端,混着艳红的血的白花花的肠子内脏稀里哗啦的流了一地,鲜血溅在青石路面上,就好像石头里钻出的红花。浓郁的血腥味一瞬间弥漫在四周,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人们一瞬间安静下来。街市里一片死寂……
严夫人眼睛一翻,晕了过去。人命有时候最值钱。有时候最不值钱。命已经不值钱了的时候,尊严又值几个钱呢?
严掌柜的面色惨白如纸,那个书生平素常来他店里,有时候他去淘货的时候,也会给他带两本难弄到的书,一来二去很是相熟。如今所有人都不敢替他说话,独他一人站了出来,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严掌柜看着书生那张极为痛苦的脸,和至死都无法闭上的眼睛,心中顿时绝望到极点,两行清泪滚滚滑下他面庞。他慢慢用手撑着地面,双腿弯曲,胳膊筛糠一般的抖动着,最后他还是慢慢地低下头,将头碰撞在地面上,颤抖着声音低声说道:“军爷,草民知罪,草民知错。”
“老爷!”小伙计伤的轻,站起来要扶他,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老爷,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扎牙努一脚踹中小伙计胸口,人群“呼啦”一下的散开,小伙计重重的摔在青石板路面上,吐出一口血,然后没了气息。扎牙努连看都不看一眼地上的尸体,笑得一脸狰狞:“你什么罪?你什么错?你还没说清呢!”他一双虎目恶狠狠的瞪起来,嘶哑的声音如同饿狼咆哮,然而这样的狰狞也不过是一瞬间,下一刻他笑得很是下流。
严夫人在惊恐中醒来,她觉得有几只大手在她身上游走,那些手滑过她的敏感部位,让她下意识的挥舞着手臂,想要把那些手打开。然而她根本无力推开那些手,其中一只手反手给了她一巴掌,下一秒,只听“嘶啦”一声,她身上那件翠色百蝶裙被撕了个粉碎,露出里面月白色的锦衣。另一只手只那么一扯,便将她腰间那条湖水绿腰带整个拽下来。她动不得,只能疯了一样的尖叫,那侍卫嫌她吵,直接将刚扯下来的腰带揉成一团塞在她嘴里。
严掌柜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妻子,他使出最后的力气站起来扑上去,死命的想要拉开下流的莽汉,他眼眶似乎要被瞪裂了,一双黑白的眼珠子简直要掉落下来一样,他头发蓬乱的如同稻草,身上的衣服破布一样的脏污褶皱还粘着骇人的血迹。
然而他已经受了太重的伤了,左手的手指扭曲的挂在手掌上,只稍稍一动弹便仿佛掉下来一般。一个侍从大笑着抓住他的手指,狠狠一拉,然后一拳打在他胸口,将他生生打出去。只听得“咔嚓”一声,那几根手指被他生生攥在手里,如同扯香肠一般的扯了下来,鲜血“噗嗤噗嗤”的从那三个硕大的血洞里涌出来,腥臭一片。
侍从把玩着手里握着的几根沾满血手指头,粗暴的一把将严夫人嘴里的腰带拔出去,紧紧捏住她拼命摇动的下巴,狠狠地把她丈夫的手指全部塞在她嘴里:“来尝尝,全是你丈夫身上的玩意。”
不能忍受,不能再沉默,为人子女如何能够安静的聆听父母充满苦痛的尖叫和充满绝望的求饶?严小姐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她恐惧得要命,害怕的要命。她只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她什么都做不了,母亲的叮嘱始终荡在耳畔,她知道,她呆在这里他们才最安心。可理智是控制不了行动的,恐惧也没法抑制人性,严小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跑出门外。
“闺女,别过来!”严掌柜的这辈子都没喊出过这么响亮的声音,也这辈子都没这么绝望过。他看到女儿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几乎眼前一黑,他已经看到那几个畜牲□着向他宝贝了一辈子的女儿走去,他完全不敢想,完全不敢看,只能拼命地喊。
“爹……娘……”地狱一样的图景,让本来就无助的少女愈加的绝望。
“嘿,小娘子,你爹娘在这儿呢,快来玩啊。”一只畜牲伸出手,一把将姑娘扯了过来。
邻里间哪个是不认得严小姐的,这姑娘良善得很,眼看着女孩即将步她母亲后尘,周围的人猛地打了个激灵,他们一瞬间从麻木和恐惧中走了出来。每一个时代都是有热血青年的,两个七尺大汉实在忍不下去了,两步踏到那些人皮畜牲身前,一边用拳头狠狠地砸过去一边喝道:“老子杀了你们这群人皮畜牲……”(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