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怒之下的贾敏顾不得丈夫的颜面,也顾不得维系自己的慈善,冷哼道:“他没有那个胆子,谁有?等押了他回来一问便知!”
“夫人,煜儿好容易考一个功名……”林如海犹不死心。他与赵嬷嬷没什么感情,赵德祝在他心里也只是个下人,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眼下见自家爱妻竟有叫煜儿偿命的架势,他心里极不舒服。
“功名?就凭他那德行也配有功名?像这等残暴之人若是为官一方,那可不是造福,而是为祸呢!他连我奶娘之夫也说杀就杀,焉知将来不会弑妹杀弟?这等冷血残暴之徒,我林府养不起,也不敢养!老爷,为了我林家百年清誉,您可得大义灭亲啊……”
林如海无奈,只得派出心腹管家带着他的亲笔书信前往金陵“请”刘煜回家。
###################################################
金陵,刘煜考完试后,又将那些他趁着胤真抄没连家之前昧下的“脏钱”用来收购官府卖的前两江总督连庚耀名下的庄子和店铺,挂在从土匪那儿搜罗来的几张户籍下,叫老高头帮忙照看,到了年底按利润分红,又言及要将高大全带走,培养他成为自己的亲随,喜得老高头牙不见眼。
一应琐事都处置清楚,刘煜带着鲍姨娘、小丸子、邢嬷嬷,还有他特意培养的作为鲍姨娘保镖的孙嬷嬷,以及高大全和高姬娉五姐弟踏上了回家之路。而早在刘煜动身之前,胤真就接到了刘煜的来信,知晓他确切归期,当天一早便入宫请旨南下扬-州,又将五万两金票用一个不起眼的荷包装好,施施然离京。
大约是水6不相汇的缘故。刘煜并没有在半路上碰上前来“迎接”的林忠,三天后就抵达了扬州林府。听见敲击声,门房将大门旁边的角门打开,不耐烦的问道,“谁啊?”
“快去通禀,就说煜大爷回来了!”高大全粗声粗气的喊道。
“煜大爷?哪个煜大爷?”门房暗自嘀咕,朝当先那名少年看去。心中不由微惊。这少年好出众的人才,身着一袭纯白斗纹锦衣,华贵的布料在日光下反射出微微荧光,更衬得他肤白如雪,唇似丹朱,最精彩的是一双眉眼。修长的眉宇斜飞入鬓,黑中透紫的瞳孔占据了大部分眼白,且蒙着一层浅淡雾霭,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子冷漠的味道。
对方容貌瑰丽至极,神秘至极,甚至透出几分危险来,叫人看得久了只觉心惊肉跳。门房狼狈的移开眼,朝旁边瞥去,却见后边的马车上有一婆子探出脑袋,喝骂道,“作死的奴才,连林府正经的主子都不认识了!快去通禀,就说鲍姨奶奶带着煜哥儿回府了,使人开门迎接。”
门房来林府只有三年。未曾见过刘煜,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煜哥儿”三个字如雷贯耳。“我的娘哎!是那个煜大爷!”他惨叫一声,砰得关紧角门,边跑边大喊,“混世魔王回来了!快快快,快去通知老爷太太,混世魔王回来了!”府里顿时好一通兵荒马乱。
刘煜挑了挑眉。立在门前耐心等待,大约一刻钟后,只闻踢踢踏踏的跑步声越来越近,粗略估算。少说也有三四十人,到了也不开门,窸窸窣窣的排兵布阵。又是小片刻,角门拉开一条小缝,门房探出脑袋,颤着声儿道,“煜,煜大爷,您请进,太太叫您直接去见她。”
刘煜将鲍姨娘搀下车,步入林府,看见拿着棍棒立在两旁,表情如临大敌的护院们,不禁讥笑道,“哟呵,好大的阵仗!”
高姬娉五姐弟立马抽-出腰间匕,亦步亦趋跟在主子身边,视线对上那些护院便呲牙裂嘴,从喉头挤出野兽般的嘶鸣,叫人看了瘆的慌。高大全抬头挺胸,信步前行,对这等森严阵仗视若无睹。有大爷在,怕个鸟?小丸子和邢嬷嬷也都跟没事人似得,还有闲心这里瞅瞅那里看看,小声讨论林府的变化。
护院们将大门堵住,以防这群人逃跑,看见他们镇定自若的态度,本就七上八下的心情更忐忑难安了。今儿府中不会又生什么血案吧?
一行人在护院的“簇拥”下到得正院,甫一跨入门槛,一只茶杯便兜头砸过来。刘煜推开鲍姨娘,轻轻巧巧接住“暗器”,置于眼下一看,嗤笑道,“哟,建-安的金毫绀黑茶盏,挺值钱的。”边说边五指微拢,将好端端一只茶碗徒手捏成粉末。
黑色的尘粉从那纤细白皙的指间漏下,骇得厅中众人心惊肉跳。好家伙,又长本事了!再过几年谁还治得住?
贾敏本想给刘煜个下马威,哪曾想却被杀了回马枪,为掩饰心中惊骇,一把拂落矮几上所有瓷器,斥道,“畜牲,给我跪下!”茶杯、茶盘、茶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若当真就地跪下,常人的膝盖便废了。
刘煜虽然不惧碎片,却也不会服从嫡母的命令,他掏掏耳朵,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见,走上前一脚踹开安坐于厅中的赵嬷嬷,扶着鲍姨娘在她位置上落座。
“你,你……”赵嬷嬷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过身便朝贾敏重重磕头,啼哭道,“求太太替我做主!”
此时,因为怕贾敏太过难为刘煜而在得到消息后就立刻从前院巡盐御史衙门赶回后院林府的林如海也看不下去了,呵斥道,“煜哥儿,你这是作甚?既做了错事,便拿出认错的态度来,还不赶紧给你母亲跪下!”
“哦,我做错什么了?”刘煜挑眉问道。
“你杀了我男人,还将我男人的尸体送到太太房中,你敢不认?”赵嬷嬷尖叫道。
“原来是这事!”刘煜拍了拍脑门,忽而裂嘴一笑,“杀他的还真不是我,不过就凭他干得那些事,死一万次也不嫌多!”
“孽障!你还冥顽不灵……”贾敏拍桌,正要难。一个婆子急匆匆跑进来,大喊道,“老爷、太太,雍亲王来了,说是让你们出去接旨!”
“接旨?接什么旨?”林如海惊疑不定。
一直怒容满面的贾敏却陡然一笑,挥手道,“快快快。快去备香案!没准是老爷要高升回京的喜事!”
林如海感觉不对劲,却拦不住情绪明显有些失常的贾敏,在她的催促下,两位主子暂时将刘煜抛到脑后,领着众人匆匆行至大门处,却见雍亲王负手而立。身着亲王朝服,金黄色的布料上绣着四条张牙舞爪的金龙,腰间一根金镶玉束带,以大颗东珠并各色宝石点缀,左右各系一根金黄佩绦,长身玉立,俊伟非凡。
听见脚步声。胤真偏头看来,脸上虽带着淡笑,却释出一股浓重的威压,叫人几欲窒息。寻到缀在人群后的少年,他挑眉,眼中的笑意层层荡开,把一身威势都冲淡了。刘煜朝他扬了扬下颚,脸上的冷漠讥讽被愉悦所取代。
见香案摆好了。胤真也不废话,拿出圣旨朗声道,“林煜出来接旨。”
怎,怎是林煜?贾敏脸上的灿笑瞬间冻结,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扑倒,好在杜鹃眼尖。顺手搀扶,才没叫她出丑。
刘煜越众而出,撩起袍子跪下。
众人侧耳聆听,方才明白原委。没想到刘煜赶考途中竟凑巧救下了濒死的雍亲王。两人一路互相扶持,安全回到金陵。儿子险死还生,皇帝自然龙心大悦,不但好一通嘉奖,还赏下不少金银古玩,最后叮嘱林如海一定要精心栽培刘煜,将来为国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