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真敛眉沉思一会儿,徐徐开口道:“我这里有一个症状,你帮我看看究竟是生病还是中毒。”
刘煜方才已把过脉,知晓他说得绝不是自己,漫不经心的道:“说说看。”
“行路迟缓僵直,手在不经意的时候会起抖来,且无论如何也压不住,有这样的病吗?”
“怎么个抖法?你抖给我看看。”
胤真伸出一只手间歇性的抽搐。刘煜又道:“行路怎么个迟缓僵直法?走给我看看。”
胤真下炕穿鞋,正欲走两步,却见少年憋笑憋的满脸通红,已躺倒在炕上打滚。“好哇小混蛋,故意耍弄我呢!”胤真扑将上去,智商下降到八岁顽童,不顾张大嘴巴的苏培盛和转目他顾的李卫,和刘煜打闹起来。
一番笑闹后,胤真沉声道:“可有这样的病?之前太医曾秘密诊过脉,查不出任何问题。从病到至今已有半年光景,未痊愈,也未恶化。”
凭这两三句,刘煜已知道他说得是谁,也不问他从何处得来此等秘闻,沉吟道:“天下间多少查不清道不明的怪病?单凭这两点我无法判断。他多大年纪?除了肌肉僵直、行动迟缓、手指抖动,可还有其它症状?任何微小的异样都可以说一说。”
胤真寻思片刻,道:“他今年五十有四,除那三点症状外还有坐姿不稳,失眠,郁躁等症状。别的实在想不起了。”
刘煜提起笔将症状一一写下,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低声询问,“他行走间不会抖动。只有静坐时才会抖动,是也不是?”胤真笃定点头。
“最近写的字越来越小了?”胤真目露讶异,继续点头。
“声可有变得沙哑了一些?”
“确实如此。”胤真恍然。
“他的确得了一种慢性疾病,肌肉逐渐变得僵硬直至失去行动能力,后期脑子有可能废掉,俗称痴呆,且还会引中风、心疾等并症,属于医无可医的绝症。”刘煜笃定道。
“能活多久?”胤真面容沉静。仿佛讨论的那人并不是自己的父亲。
“这个说不清,若他之前身体康泰,兴许能撑个十几年,不过即便死不了,也会变成无法行走无法思考的废人。身体素有顽疾沉疴的话,也就三五年光景。”刘煜捻了一块糕点送进嘴里,重又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三五年。尽够了。”胤真淡笑。
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胤真才依依不舍的回府,临走前约好次日一块儿去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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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贾母和王夫人等人帮忙遮掩,贾宝玉的荒唐事终究没传入几位姐妹耳中,只当他在学堂闯了祸,被老爷教训了。林黛玉依然同他亲亲热热的。带了许多礼物来探。
“你啊你,往后万万不可再如此淘气了!”林黛玉戳戳贾宝玉额头,提点道,“今时不同往日,有一个学识出众、年纪轻轻就身怀功名的林煜作对比。老爷愈厌你不好好读书,你稍有行差踏错就非打即骂。有时候连老太太都拦不住……”
林黛玉跟刘煜几乎没有接触过,又一直受到贾敏的“谆谆教诲”,“亲人”这个词在她的心目中代表的是林如海,是贾敏,是贾老太太,是贾宝玉,绝对不会是“林煜”!故而她的立场自然的就在贾宝玉这边,对刘煜的功名非但不感到自豪,反而暗自替贾宝玉着急。
贾宝玉口里称是,心中却不以为然。林黛玉略坐了一会儿,听见茗烟立在门外说有事要禀才离开。袭人将她送出垂花门,回屋就见贾宝玉拿着一张信笺团团乱转,表情很有些难耐。“这是怎么了?谁又送信来勾你了?”袭人冷笑。
“薛大哥哥说设宴给我赔罪,但我这会儿出不去怎么办?”贾宝玉急的抓耳挠腮。
“出不去就给我好生待着!他还有脸给你赔罪,也不见将你带坏成什么样儿了?!”袭人拿起抹布擦桌,将花瓶香炉等物摔得乒乓作响。
“那哪儿能叫带坏呢?天朝男子都爱这个,结交契兄弟蔚然成风,乃时下最崇尚的雅事。”想起那天的销-魂-滋味,贾宝玉眼睛亮,脸颊泛起两团红晕。
“呸!在学堂里胡搞算什么雅事!”袭人啐了一口,尖声道:“宝二爷你长点心吧!瞧瞧人煜大爷,里里外外都有雍亲王护着,又中了举人,将来考中进士当了官,凭他狠毒的性子非得把林姑娘磋磨死!你想想姑奶奶信中的赵德祝,想想学堂里被他砸的头破血流却还全家登门道歉的金荣,你有那个能耐护得住林姑娘周全?莫说跟他斗,连站一块儿都显得寒碜!”
贾宝玉其实也是有感觉的,只不过他下意识里不敢去面对,如今被袭人道破,眼眶立时就红了,迷迷茫茫的念道:“我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可我能怎么办呢?谁能帮帮我?”
“有许多人可以帮你!琏二奶奶,王大人一家,大姐儿,他们都会帮你,只要你振作起来,用功读书,力求上进,便能护住你在意的姐姐妹妹,便能守得住这份祖上挣下来的家业!”袭人握紧他双手劝慰。
贾宝玉许久没吭声,就在这时,茗烟欢天喜地的闯进来,喊道:“宝二爷,咱们可以出去了!方才义亲王送了信笺,邀你去松鹤楼喝茶。老爷老太太已经同意了,还叫你好生玩,不急着回来。”
袭人捏了捏贾宝玉掌心,欢喜道:“看见了没?宝二爷你也不是一无所有。煜大爷有雍亲王护着。你也得了义亲王青睐啊!他虽然是雍亲王的弟弟,可手握二十万重兵。连太子见了都得礼让三分,日后说不得便是你最大的依仗呢!快,赶紧把眼睛敷一敷,别在义亲王跟前失了礼数。日后这些个人情世故利益往来你都得学着上手,再不能像之前那般浑浑噩噩了!”
贾宝玉点头,用冷水洗掉眼眶的潮红,又换上最华贵一身锦袍,带着茗烟兴匆匆出门。
亲自等在门外的胤翔看到贾宝玉立刻凑了上去。轻抚他微红的还带着水汽的眼眸,一脸心疼的问道:“哟,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因认识到自己的困境,也明白人脉的重要性,贾宝玉待胤翔与先前大为不同,纯粹的喜爱中不知不觉掺杂了几分讨好,忙摇头说自己无事。然后主动去握对方粗糙的大掌。因经历过龙阳之事,且食髓知味,他举止间带上了一点暧昧和羞涩,目光触及胤翔强健的体魄和俊美邪肆的五官,脸颊似火烧一般烫。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处事原则,胤翔将贾宝玉拉上马车。一路耳鬓厮磨上下其手,吃足了豆腐。贾宝玉刚开荤不久,哪耐得住,下车时腿都软了,被胤翔半拖半抱的弄上松鹤楼。
“见过王爷!”
“王爷这边坐!”
“小二。上一壶好酒!要最烈的!”
“……”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胤翔的朋友也都是天朝出了名的纨绔。个顶个的不着调,个顶个的混不吝。见他二人搂搂抱抱的上来,互相挤眉弄眼心领神会。
“宝玉,要吃什么只管点,本王做东!”胤翔大手一挥,豪气万分,然后依次介绍众位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