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毕,姜维一直目送关彝离开帅府,宁随知道他心中所思,沉声道:“大将军宽心,依末将之见,大将军提出的条件乃是诸葛瞻梦寐以求的,他必然没有不允之理!”
“但愿如此!”姜维目光深邃,像一潭不见底的井水。
宁随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深知姜维虽然面上古井无波,但内心深处却必然极为痛苦和不甘。姜维的沉稳是岁月留下的磨砺和沉淀,为了汉室江山,也为了诸葛武侯的未竟之志,姜维以一人之力对抗强大的曹魏数十年,劳思费神,耗尽心力,数十年来食不知味,寝难安枕,从来没有过上一天踏实安稳的日子,这其间的酸甜苦辣,无法与人述说,唯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回到驿馆,关彝立即吩咐陈烈回营安排血卫收拾行装,并将傅佥的部曲交割给宁随。鄂虎和时风则留下来安排好周氏母女。廖化和柳隐见关彝回成都还要带上周氏母女,虽然不以为然,但也都没有说什么。
次日一早,众人辞别廖化、柳隐之后,离了驿馆出城。关彝考虑到周氏母女两女流之辈,身体羸弱,只怕受不得路途颠簸,因此特意让鄂虎置办了一辆马车。周氏心知一旦离了汉中,也许从此便再难有机会回来,一时间心有戚戚,上了车之后便默然不语。倒是安娘这小丫头欢呼雀跃,嫌车中气闷,总想撩起帘子去看外面的世界,片刻都不肯停歇。
出了南门,陈烈早已经率领五百血卫等候。不多时,董厥也领着一队百余人的亲卫赶了过来,关彝上前见了礼之后,随即令陈烈引血卫为前队先行,他自己则和董厥、诸葛尚、鄂虎、时风以及周氏母女两跟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离了南郑迤逦往成都而去。
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数日后大队人马便接近了剑阁关,老远便看见一队兵马守在关前,当先两人身着便服当道而立,男的年约四十,颌下三屡微须,儒雅飘逸,女的差不多年纪,银盔凤翅,披一领嫩绿锦袍,却不正是关银屏和李遗夫妇?
关彝见了关银屏,心中激动,隔了老远便跳下马大步跑了过去,到了关银屏面前后倒头便拜。
关银屏眼中含霜,怒道:“臭小子,来之前也不提前报个信,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姑姑?”
“四姑恕罪,侄儿知错了!”关彝讪讪的笑了笑。关银屏没让他起来,他心虚之下便只能一直跪着。其实,倒不是他没想到给关银屏提前报个信,而是他出汉中时临时改变了主意,想要给关银屏一个惊喜,哪知却弄巧成拙,事与愿违,让关银屏误会了。不过,这个时候只管低头认错便好,否则只怕越是解释会越让关银屏生气。
“好了好了,你看你,没见着彝儿吧,你总是念叨个不停,现在见着了,偏又没有一个好脸色!董老将军在后面看着呢,你就不怕他笑话?”李遗见关彝身后还有大队人马,他的五百名血卫也在其中,生怕他尴尬,忙将他扶了起来。
关银屏瞪了李遗一眼,却是没有反驳,伸手拉过关彝,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还好,完整无缺,回头再收拾你!”
关彝见关银屏虽然冷若冰霜,但眉宇之间哪有半分怒色?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生气,而是故意板着脸吓唬自己,顿时放下了心中的忐忑,笑道:“四姑,您的身体可痊愈了?”
“臭小子,你还知道心疼你四姑么?”关银屏心中大慰,但面上却是没有好脸色。也难怪,关氏一族自从二哥关兴病逝之后,虽说还有三哥关索在撑着关家的门面,但是除了花鬘的宝贝女儿关霖之外,其他几位嫂嫂始终未能给关索留下传宗接代的血脉,而二哥关兴一脉如今也只剩下了关彝一个人,谁都无法否认,关家已经逐渐在走下坡路。
作为关银屏来说,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关氏一族之人都能够平安康健。先前,关彝主动请命偷袭阳安关,她原是不肯答应,无奈关彝已经立下了军令状,断无更改之理,是以只得忍痛随他去。然而,自从关彝引军离开剑阁之后,她便无时无刻不在为他担心,生怕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为此忧虑成疾,几乎没能熬过去。
想起这些日子来对这个侄儿的担心和牵挂,如今见他神采奕奕地站在面前,关银屏心中平添了许多感慨,一时间再也拉不下脸来,牵着关彝的手,柔声道:“孩子,咱们回关上去,酒饭早给你们备下了!”
“难道关四小姐不请老夫一起进关么?”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近前,关彝一听声音便知道是辅国大将军董厥。
关银屏这才想到董厥还在后面,适才只顾着感慨,倒把这个老将军给忘记了。瞪了关彝一眼,转向董厥道:“是银屏失礼了,老将军请勿见怪!”
“关四小姐言重了!”董厥哈哈一笑,抱拳道:“这天寒地冻的,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老夫这把老骨头着实有些吃不消,今日可要叨扰你们夫妻二人了!”
李遗笑道:“固所愿,不敢请耳,老将军请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