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来鸿听叔叔那么一分析,再度转忧为喜,连忙给萧可留言。生怕他不应战,又自作主张用了挑衅的口气。
见侄儿说已经下好战书,冯勋开始给s市的几位朋友打电话。也没说具体经过,只说有个年轻人和他们冯记鲜珍楼扛上了,正待叫板,想请老友们帮个忙,问问谁有空。
只可惜,他们设想虽然不错,看到留言的萧可却觉得这行为匪夷所思之极。他想不通,冯家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不但不肯道歉,反而妄图与他比试。
与此同时,萧可也有些好奇,所谓的行规是什么。问了下何伦带来的律师,见对方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便联系丁海立,准备问问行家。
一直在关注事态发展的丁海立,刚刚也看到了冯来鸿在微博上的挑衅。
担心萧可年少冲动,当真接受了比试,正想联系他,没想到萧可先打了过来。接通后也顾不得打招呼,首先说道:“小萧老师,那家伙说什么比试你绝对不能答应,太跌份了。”
“我当然不会答应。”除了韩熙林,谁还能让他有求必应?萧可说,“我只是不知道,他所谓的规矩是指什么?”
得到他的保证,丁海立心里一松,语气也轻快起来,“不用理他,都是陈规旧俗而已。听说这冯勋的师傅是解放前的行会遗老,他厨艺学得不怎么样,臭毛病倒是学了不少。他所谓的比试是行会时代留下来的规矩,现在谁还用?如今只有正规比赛,或者同行私下交流才比试,没人拿它来当解决争端的办法。”
听罢解释,萧可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那边厢,丁海立拿着新徒弟小李的平板,看到冯来鸿的微博被粉丝和路人围观嘲笑,讽刺他脸大跑马、异想天开,心里越发轻松,问道:“那下一步咱们怎么办?按声明那样,直接上法庭吗?”
萧可翻了翻律师带来的资料,说道:“追究法律责任只是表明态度。因为他没直接抄我们的招牌和宣传专辑,菜品也是似是而非,律师说维权比较困难,而且会拖很久。我想尽快解决这件事,不想在这种小人身上多浪费哪怕一分钟。”
“有没有方案了?”丁海立猜,萧可估计是想用舆论让冯家低头,便说道:“z市那么大,肯定有你的粉丝。要不呼吁他们帮帮忙,提醒周围的人冯家有多恶劣,宣传抵制他们。届时一传十十传百,够冯家头疼的。等他们生意惨淡,我再拜访拜访以前的供应商熟人,断了他们的货源。届时内外交困,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这方案听起来不错,萧可却不赞成,“老丁,粉丝们喜欢明星,无非想要开心轻松。平时能在网上声援我一下就足够了,怎么能麻烦他们为我的私事奔走?至于切断货源,虽然伤了冯家的元气,但也断了供应商的财路,不太好。”
见萧可在这件事上还在为粉丝着想,丁海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只听他又说道:“刚才冯家人说什么欢迎我去起诉,网上的舆论不会影响现实生活。他们不信邪,我倒要试试。上次你说,有位姓李的实习生老家在z市,比较了解他们。你安排一下,把他今天上午的活儿先交给别人,我马上到餐厅,请他帮我看看,网上的爆料哪些是真的。等搜集齐全,我整理成文,到z市媒体买版面连续刊登,看看到底会不会影响他的生活。”
听到这里,老丁顿时来了精神,“这办法好!道理全在我们这一边。虽然法律没规定那么细致,但公道自在人心,谁看了都会鄙视他们。”
挂上电话,也不等萧可过来,丁海立立即让正在练习刀工的小李过来,去罗列冯家以前都干过什么好事。如果能有苦主的大致去向,也一起写出来,花点功夫也要把人找来作证。
交待的时候,丁海立忍不住感叹了一下萧可对粉丝的维护。听到这段,早被自家老板手艺加演技双重征服的小李忍不住在朋友圈发了条信息,先大概说了下始末,又说遇上这样的好老板,真想跟他干一辈子。
少顷,萧可和律师一起赶到。等小李剔除爆料里种种夸张虚假的部分,只留下确凿无疑的那些。回想了一下前世把皇兄气得七窍生烟、堪称掐架典范的言官弹劾奏本,打好腹稿,用早准备好的笔墨奋笔疾书。
不多时,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新鲜出炉。行文流畅,逻辑缜密,论据充分,再佐以适当典故,是绝对完美的檄文。韩熙林高薪聘来的资深律师看后立即赞不绝口。相比之下,冯家的留言顿时成了跳梁小丑的笑话。
写好文章,萧可就去搜索z市媒体的相关信息,准备挑家影响力最大的纸媒投过去。但刚刚开始比较几家当地报纸的发行量,忽然接到倪广的电话,表示可以帮忙。
一问才知道,原来有人截了小李朋友圈里的那条信息,发到了微博上。估计是他的朋友们知道他最近在明星餐厅工作,对他格外关注。一看到明星相关的八卦,便当独家新闻转了出来。
路人看个热闹,萧可的粉丝们却感动不已。这年头挑唆粉丝下场掐架、攻击竞争对手的明星数不胜数。像萧可这样公私分明,不愿为私事利用粉丝的人几乎绝迹。
打了tag的截图被搜到后,迷妹们顿时一通疯转。感念偶像人品之余,纷纷留言说会自发自愿支持偶像。身处z市的表示马上在朋友圈扩散冯家的极品事迹,外地的则忙着联系当地的同学亲友,免费科普。
身为萧可的粉丝,倪广自然也看到了那条截图。他在媒体方面人脉极广,察觉萧可想打舆论战,便主动联系,要求帮忙。
有人襄助,萧可也不矫情,便把文章拍照发了过去。倪广看完,再问清这是他一气呵成写就的,气愤之余,不免再度生出高山仰止之感,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
将照片打成文本,联系上z市公认最可信、销量最好的一家晚报熟人主编。把资料传过去后,倪广不禁打开文档,写起了檄文赏析评论,全方位多角度深入赞美萧可的文学造诣。
次日早晨,萧可的文章做为当地社会新闻头条,随着晨报传遍了大街小巷。
因为韩父的人脉不在z市,之前拜托朋友辗转找到的只是家小报社。报导出来后,虽然在网上反响极大,但在当地反而没什么水花。有倪广这位资深媒体人士帮忙,上了重磅头条的冯家,种种“光辉”事迹立即流传开来。
平时不关注网络的人们这才发现,原来身为本市餐饮业翘楚的冯家内里居然如此龌龊。之所以欺行霸市那么多年,全因以前欺负的都是实力不如他们的小餐馆。直到这次挑错对象,踢到铁板,这才被曝光。
老家丢脸丢到了b市,让许多z市人自觉颜面无光,抵制起冯家来也格外卖力,纷纷和家人朋友约定,以后再不去珍鲜楼。常年和冯家有合作的单位,也都决定另换餐厅。
冯家叔侄只顾守着微博,等萧可的回答,反而忽略了身边。直到十点左右,做完准备工作的员工打开餐厅大门,发现墙上被贴了报纸,还是和餐厅相关的报导,赶紧联系老板。两人这才知道,萧可虽然没在微博上发言,实际却已采取行动了。
对z市市民来说,萧可的文章是实力揭皮,看得他们义愤填膺之余,不免自觉羞惭。对倪广和他的文青朋友来说,是重点赏析对象,看得摇头晃脑,如痴如醉。但对冯家人而言,却像是突然被人揪起衣领劈头盖脸甩了几十个大嘴巴,打了个措手不及。
走马观花地看完报导,冯来鸿一把扯碎报纸,嚷嚷着要去把报社给砸了。直到跟班提醒他,掌握了话语权的文人绝不能得罪,否则分分钟杀人不见血地把你骂到抬不起头来,他才清醒了些,赶紧去找冯勋,问他该怎么办。
早在侄儿过来之前,收到员工通报的冯勋就一直在联系报社,试图花钱撤回今天的报纸。但以前和他合作过广告、相谈甚欢的编辑今天却是温吞吞地打起了太极。一会儿说自己不负责社新版面,一会儿又说没法转告同事,因为他们都出去跑新闻了。
冯勋追问半天,就是没得到准话。只得提出想直接去报社,甚至明确地说价钱好商量,对方却干脆地说自己也要采访去了,说罢也不等冯勋回话,便直接挂了电话。
到了这一步,冯勋哪里看不出来报社压根不想理他,便让人去买报纸,有多少买多少。但现在已近中午时分,有看报习惯的人都早看过了,没看过的也在朋友圈里刷到了粉丝的呼吁,正议论得热火朝天。哪怕他买回来的报纸堆成小山,也堵不住别人的嘴。
等冯来鸿赶到时,冯勋所有能用的招数都用过了,却是毫无成效。
坐在一堆堆散发着油墨味的报纸间,他恨声说道:“这戏子实在欺人太甚!但我冯家也不是他轻易能对付的!他会找报社,难道我不会么!咱们另找一家,说同行恶意攻击,给咱们泼脏水!”
还是叔叔有办法。冯来鸿顿时像找到主心骨一样,屁颠屁颠地依言联系其他小报社去了。
但平时他连打广告都看不上眼的小报们,今天却有志一同地反过来拒绝了他。原因无他,风尖浪口上,谁也不肯为了点小钱昧着良心帮冯家说话,坏了自己的名声。不管冯来鸿说多少软话,都说版面不够。无可奈何,他只得灰溜溜地滚回家,让冯勋再想办法。
但事到如今,冯勋也没辄了。看着营业额全部挂零的五家餐厅,只能寄望于风波自动平息。毕竟,报纸不可能每天都刊登同样的新闻。玩不出花样,过些日子大家或许便会遗忘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