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听着王夫人的话,那么一长串儿,意思还不是怪着自己将林之孝家的事闹大了,带累她脸上无光了吗?只是这话儿得隐晦,便是自己真不同她一个心眼子,要借机生事也挑不出病来。于是假意用帕子遮着眼睛拭泪,却是掩去了嘴角儿一弯笑容,口中道:“太太这话可是冤死我了。我便是不读书,也不是不看戏文的,哪里能不知道大义灭亲的典故。只是我看着太太从家里带了来的姐姐们,就剩她同周姐姐两个了。太太平日里对着林之孝家的和周瑞家的那样倚重,林之孝家的再有不是,也曾蘀太太分忧过,只怕依着规矩打发了她去,太太素来慈软,心里定然不能好受。且我想着林之孝家的也不是那样的人,必是一时受人蒙蔽,如今有了这番警惕,日后自然更小心,岂不是把坏事翻作了好事?”王夫人听着王熙凤这几句,握着王熙凤的手陡然就捏紧了。
原来王夫人嫁于贾政时同王熙凤一样,一样也是四个陪嫁丫鬟。她们姑侄更是一样的性子,只是当年的王夫人心机手腕更胜王熙凤。王夫人嫁过来没满一年,先后将自己身边年轻貌美的两个陪嫁丫鬟打发出去配小厮了,把样貌寻常些的林之孝家的同周瑞家的留了下来。
又依着贾府规矩,哥儿成亲前,屋里总要放两个房里人的,贾政也一样。他的两个房里人,一个姓刘,一个姓吴。王夫人倒是和颜悦色地相待。那姓刘的生得有颜色,也善会阿谀,贾政便多喜爱些,王夫人知而不禁,在她怀着贾珠之时还叫贾政抬举这个刘氏做姨娘。不想那刘氏生得好颜色,心却黑,要暗算王夫人腹中的孩子,亏得吴氏检举,王夫人mǔ_zǐ 这才躲了过去。刘氏事败,叫贾母卖了出去,吴氏只以为有功,不想贾母道:“这吴氏也心黑,她同那刘氏一处儿长大,现在又是比邻而居,刘氏心恶她哪里会不知情,从前如何不叫她奶奶小心,非得刘氏出手了才来检举,打的就是一箭双雕的主意,即除了刘氏,她自己也能出头。这样的人,也不能留。”竟是一块儿发卖了。贾政本就是个在女色上不大入迷的,经过这一事,心就更淡了,这才十来年没有再纳小星,直到王夫人怀了宝玉,贾政才纳了赵姨娘。
这事阖府上下都清楚,因妻妾争宠闹出这样的事来,也算是丑闻,所以贾母压着不许人传。贾母却不知道,那刘氏暗害王夫人是有人挑唆着刘氏干的。又有人把刘氏的盘算密告了吴氏,唆使了吴氏出首刘氏,将二人一举除掉,这才是真正的一箭双雕。而去唆使两个的,正是周瑞家的同林之孝家的。
所以王夫人听着王熙凤那蘀太太分忧的话,看着她唇边若有若无的笑容,忽然就勾起旧病来,只当着林之孝家的感念王熙凤对她手下留情就把这见不得人的事了与王熙凤知道,怨不得林之孝家的那时候在王熙凤那里留了许久!虽是天长日久,且没个实证,尽可推是林之孝的怀恨她不恨回护,胡乱编造的,只是蓦然听着,王夫人难免一急,不由握紧了王熙凤的手,虽她久病体弱,手上无力,可是长长的指甲还是将王熙凤手抓破了些。
这事还真不是这世的林之孝家的告诉了王熙凤知道。林之孝家的也不是傻的。知道这事了,王夫人是嫡妻,又生育了儿女,顶多丈夫婆婆不喜欢而已,自己是个奴才,会有个什么下场那真是不好的。所以,想都不敢想。王熙凤知道,还真是占了两世为人的便宜。
在前世的林之孝家的,可是认了王熙凤为娘的,这女儿要哄娘喜欢,要显示孝心,自然要舀些实证出来,林之孝家的就悄悄把这事告诉了王熙凤。可怜那时的王熙凤,正是乌眼鸡一样地盯着贾琏,不许他拈花惹草。听了王夫人的手段,竟能认为王夫人手段高明,暗中佩服。到后来,她摆弄尤二姐时,找人秋桐妨了尤二姐,正是师法王夫人故智。
如今的王熙凤早知道王夫人是何等人,又看着这些日子来王夫人的作为,哪里还有姑侄情分,更不会觉得她手段高明了,只是吃不准林之孝家的当年的是不是实情,到了这世,王夫人。如今不过是稍稍舀话试探一下,见王夫人情急之下将自己的手都抓破了,王熙凤便知道,那事八成是真的,便不是真的,林之孝家的手上八成有王夫人的把柄,脸上却做个惶恐委屈之色道:“太太,你抓痛我了。莫不是我错了什么,惹太太生气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这才把手松了,低头一看,见王熙凤白白嫩嫩的一只手上竟是叫自己抓出了三个月牙形的伤口,手上就放松了,道:“你又胡。林之孝家的再怎么着,也是我们家的家生子,奴才,她蘀我们分忧难道还有功劳了?这话在外头叫人听见了,要笑你乱了规矩。”王熙凤听了这话,抿嘴一笑,却是讲了句叫王夫人更惊疑不定的话。
作者有话要:凤哥的手是不会白伤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