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起初还能镇定,听得王熙凤讲着邢夫人看见黄芪就要闹到老祖宗跟前去时脸上那浅浅的笑容时就知道,不管是王熙凤自己明白的还是邢夫人同她讲的,王熙凤已然知道了那盒子黄芪的用处。又听王熙凤讲着不懂,而她李纨是读书人家的小姐该明白时,口口声声要去王夫人那里亲谢时,心内就发慌了。
要知道黄芪用来陷害王熙凤未必就成,便是闹在贾母跟前,王夫人能脱身的法子也多,但是,要叫王夫人知道了是自己漏的消息给王熙凤,那日后自己mǔ_zǐ 只怕再难在荣国府里立足,李纨自己也就罢了,可贾兰极小,来日方长,可怎么办?
李纨惊惶了一回,忽然就心定了,这琏二奶奶王熙凤必然别有所图,不然只消走去王夫人那里,把这些话讲了便了,如今她追上来,又把陈氏同素云都打发了走,想来不光是要讲这些话,所以定了神笑道:“弟妹也太谨慎了,我家太太是你嫡亲姑妈,可是真心疼你,自己舍不得吃的都叫我把来与你,又不叫我明说。我是做人儿媳妇的,怎么好贪婆婆功,自然是要分说明白的。”
王熙凤起先还有些担心李纨同王夫人一条心,把黄芪是王夫人给的这底漏了不过是错口,这回听着李纨这番答非所问却是彻底同王夫人撇清的话,心也定了,走上前去把李纨的手一拉,笑道:“大嫂子说的是,二太太正是个顶慈善的人,只可惜珠大哥没了,好在她还有宝玉呢。二太太疼宝玉,真真犹如口中珠掌上珍,旁的人一概靠后,大嫂子说可是不是呢?”
言讽刺,而这刻说来,便是后事的引子了,李纨就点头道:“正是。宝玉是太太中年才得的儿子,太太自然疼惜,便是大爷在世也不能吃醋的,何况我不过是个儿媳妇,只是兰儿到底还小呢。”
李纨那番话的意思那就是贾珠要是活着,王夫人未必会偏心到这样,只是现在贾珠死了,贾兰还小,她一个儿媳妇能做什么。王熙凤听得明白,脸上一笑道:“大嫂子真真是个明白人,要是不嫌弃我愚笨,只管来我房里坐坐,这家里也就我们两个年纪相仿还能说说话儿了。只是不知道大太太那里要不要大嫂子伺候呢?”李纨自然明白王熙凤的言下之意,就笑道:“太太要是知道我同你说得来,喜欢都来不及呢。兰儿这回子怕是玩疯了,我瞧瞧他去,就不耽误弟妹了。”
王熙凤就同李纨一笑而别,带着平儿顺儿两个慢慢回到房前,果然见官司的媳妇婆子等了许多,那周瑞家的也在其中。这些媳妇婆子们看着王熙凤来都拥过来见礼,问安,有乖觉的还把常家媳妇骂一通,周瑞家的在一旁听着,脸上就有些尴尬。
王熙凤只装看不出来,径直回到房内,郑雪娥同傅绿云两个带着留在房里的丫鬟们接了。因王熙凤如今正吃药,不能喝茶,郑雪娥乖觉抢先奉了热热的白水来,王熙凤喝了几口,又略吃了几块如意卷,要茶来漱了口,这才把媳妇婆子们传进来。这才道:“周姐姐也在这里,可是太太有什么话吩咐?”
周瑞家的就笑道:“回二奶奶话,寄住在我们家的秦姑娘前些日子不是家去了吗?这都有两三个来月了,我们也曾去接过两回,秦家老爷只是不答应。太太想着,秦姑娘原是东府里珍大奶奶寄放在我们家的,这到底怎么个处置还要问过珍大奶奶才好。只是太太身上不爽快,动不动,且这样过去就问,倒像是我们家不能留人一样。所以太太的意思,二奶奶本来就同珍大奶奶说得来,就请二奶奶往珍大奶奶那里走一趟,悄悄问问珍大奶奶的意思怎么样,免得伤了亲戚间的和气。”
王熙凤听说,就笑道:“这个容易,你回去告诉太太,过两日我得空便去。”说了嘴角儿一弯,笑得格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