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如今上了年纪身宽体胖,气血有些淤滞,猛然间听着从来温顺的二儿媳妇王氏竟是插手在二房的子嗣上去了,一股子气直往上撞,两眼往上一插往后就倒。也是贾母诸事不顺,她房中诸丫鬟叫傅绿云同金钏的话吓住了;王夫人听着金钏的话也是怔住了,满心想着如何在贾母跟前辩解;邢夫人同王熙凤两个也是看着王夫人。贾母晕在地上,这房中十几个人竟是无有一个过去搀扶,还是她倒地时嗵的一声把人都惊动了,鸳鸯紫鹃们才涌过去七手八脚地把贾母扶起。
王夫人这里看着贾母晕了过去,竟是把心一横把牙一咬,先是指着邢夫人王熙凤两个骂道:“枉费老太太平日那样疼你们,你们竟是造谣生事,活活儿的将老太太气晕过去,你们的心莫非都叫狗吃了吗?你们这是什么心肠!”说了又把手指着金钏同傅绿云两个,“你们两个贱婢!这会子把老太太气晕了,看大老爷二老爷回来能饶过你们哪个!你们是收了大太太和琏二奶奶的好还是威吓,你们从实说来,我还能在二老爷跟前保你们一保。”这话正是拿着贾政去威吓傅绿云同金钏两个,她的话音未落,就听得身侧一声脆响,转头看去,却是王熙凤将贾母房中多宝格上那只雨过天青色鱼藻纹盖罐掷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王熙凤眼眉儿都有些竖了起来,冷笑道:“好个孝顺的二婶子,自家婆婆晕倒了,倒是不急着请大夫,反有心说这些,莫不是你一心巴望着老祖宗醒不过来,好由着你信口胡说?”王夫人看着王熙凤竟是一些儿也不把她放在眼里,气得狠了,冷笑道:“好个能说会道的琏二奶奶,你太婆婆晕了,你倒是有心和我这个婶子拌嘴,也不过过去服侍,你就是这样孝顺的?”邢夫人这里倒是有些心,已命人出去请太医并传话给贾赦了,看着王熙凤同王夫人两个几乎就要破面,到了这个时候,她自是站在自家媳妇儿那边,因过来道:“弟妹也不用急,太医已然去请了,只是老太太这样,你也该告诉二老爷一声,是怎么样个情形,老爷和二老爷到了还怕不能分清谁是谁非吗?”
王熙凤看着邢夫人过来了,转头就向邢夫人道:“太太,我想着林姑妈那里也该告诉一声。”邢夫人听了也是点头,点了赖大来,命他往左都御史府走一趟,只说老太太病了,请姑奶奶回来瞧瞧,旁的话不要讲。
王夫人听说邢夫人要把贾敏也请了来,倒是比听着要叫贾政回来更慌乱些,贾敏这人心思即细,嘴上又厉害,更紧要的是,同她们姑嫂两个从来不和睦,这回有了这样的事端,贾敏那里岂肯善罢甘休,出声就要拦:“且住。老太太这里是个什么情景还不知道呢。姑娘又是个柔弱的,蓦然听着这样,岂不是要把她吓着了,且缓一缓的好。”倒是贾母从来偏向这贾政夫妇,看着王夫人发话,赖大一时也不敢就走。
王熙凤就道:“二太太这话差了,姑妈是老祖宗最心爱的孩子,便是老爷二老爷都要靠后,若是老祖宗病了我们这里没立时知会姑妈,姑妈那里如何说得过去?便是老祖宗醒了,听着这样也不能喜欢。”说了就向赖大叱道:“赖大,你也是当老了差事的,几辈子的体面莫不是要在今儿都折进去吗?”赖大看着邢夫人王熙凤两个神色俱厉,到底她们是主子,不敢再耽搁,也就领命而去。
赖大这里走了没一会,贾政先到了,看着贾母面色潮红牙关紧咬的模样,不由落泪,在贾母床前跌足哭道:“母亲早起还好好的,如何这回子成看这样了。”又去寻王夫人,叱问道:“你这个不贤惠的妇人!你是怎么服侍母亲的?!若是母亲有个万一,你看我能与你干休!”王夫人满脸是泪,就道:“老爷要责骂我,我也不敢辩我没有不是,只是嫂子同琏儿媳妇带了丫头来,硬是歪派我许多不是,这才气到了母亲,如今太医迟迟不至,老爷可要为老太太做主啊。”
邢夫人和王熙凤两个看着贾政来了,倒是先避在了一边儿,听着王夫人这样红口白牙地胡诌,邢夫人脸上顿时气白了,待要出去同王夫人那毒妇分说明白,却是叫王熙凤一把拖住。便是此时,贾琏也到了,王熙凤立时就接了过去,对着贾琏就跪了,又哭道:“二爷可来了,都是我的不是,绿云同金钏儿交代的那些话,连我这个年轻人听着都气得发晕,何况是老祖宗。老祖宗是有了年纪的人,又最是关爱儿孙们,听着有人陷害她的重孙儿们,岂有不气恼的,我若是知道能将老祖宗气晕,莫说只是堕了花珍珠的孩子,就是要了我的性命,我也不能来烦扰老祖宗。”说了一手扯着贾琏的袍脚,一手拿着帕子遮了脸哭,借势对着贾琏递了个眼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