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昨晚睡得好不好?有没有想我和我妹呀?………”琳琳蹲在轮椅前,仰视着她爸微笑着说。
我慢慢走到琳琳身后——
林啸天看到了我,但依然没有什么反应,他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死寂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他还在呼吸,如果不是因为他浑浊的眼球还能微微转动一表示他其实脑子里还是有意识活动的,如果没有这些,他就像一个被人故意竖在轮椅上的死人!——
有时候我们总是能遇到一些残酷的事情,这些残酷的事情告诉我们,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些残酷的事情告诉我们,人都会老去,老得神志不清四肢无法动弹,这些残酷的事情告诉我们,人的意志可以有强有弱,但人的生命无疑是非常脆弱渺小的!
其实一句话就是,看见林啸天,我想到了死亡!
用乡村人的说法就是,林啸天大概属于那种土已经埋到脖子上的人了,他距离死亡的时期不会太远了!他浑身处处散发出一种死亡的气息——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现在的林啸天恐怕再也不会对他的那些竞争对手构成任何威胁了吧?曾经那个叱咤风云令无数强大对手不寒而栗的商界硬汉已经不复存在了!
老实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他过去对我的所作所为,我过去对他的一系列成见,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徐铭难道还要跟这样一个废人计较什么么?——
“爸!您看看谁来了?………”琳琳回头看了我一眼,又回头看着她爸,攥住他的手道,“爸!是铭铭啊!徐铭来看您了!………”
我朝林啸天打招呼道:“林老,您好。我们好久不见——”
林啸天的眼珠微微往上动了动,这才注意到我了——
“爸!我跟您说了,我国庆节就要跟铭铭举行婚礼了!徐铭——不!您女婿现在的事业做得很大,他很忙,他一直想来看您,但一直脱不开身,请您不要怪罪他!爸!后天我来给您办理出院手续,我们要接您回家修养!还有我和铭铭的婚礼,您必须得参加!我想您一定会祝福我们这一对新人的吧!?啊?爸爸………”
说着琳琳眼圈泛红了,她大概直到如今都无法接受林啸天变成这样的冰冷事实吧?——
“铭铭,你陪我爸说两句,想必我爸也有什么话要同你说!我去给我爸榨点果汁………”琳琳对我说,起身离开——
我走到琳琳的位置,慢慢蹲下身,看着林啸天——
他的眼珠往下动了动,看着我,嘴角微微动了动——
“林老!很抱歉!我一直没来看您,好在我今天还是来了!我想您虽然不能说话,但您心里一定明白,我和琳琳就要结婚了!这几年我和琳琳一起走过很多坎坷不平,这您老人家也都知道。所谓苦尽甘来,我们也是品尝甜头的时候了!请您老人家一定要成全这桩婚事!如果能得到您的祝福,我和琳琳一定都会非常开心的!——”
听我一番话,林啸天的表情似乎活泛了一些,目光也没之前的呆滞了,他看着我,嘴角努力扯了扯,似乎想说什么话,但说不出来——
琳琳告诉我她爸病发后就一直不能说话,医师说这是脑溢血压迫中枢管理语言的神经造成的,但脑部手术清除淤血后有望恢复语言功能,但这得需要时间,建议每天都有人能跟患者说说话,刺激下他讲话的欲望——
琳琳在床头桌前的果酱机前榨果汁,把新鲜的橘子切成股,丢进果酱机,这边用玻璃杯接住果汁——
我在这边跟林啸天没头没脑地说着话,主要是把我从新疆回滨海后做的一些事情地他讲了讲——
我相信林啸天并没有完全失去神智,他心里还是明白事儿的,虽然他不能说话,但他一定能明白我们所说的话——
………
在病房里待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我们才离开病房,我们没有马上驾车离开医院,在住院部大楼下的花园里长椅上坐了一会儿——
“铭铭,”琳琳偎依在我身上说,“记得在我爸病倒之初的那段时间,我真是怕极了!我感觉天都塌下来了!我爸健康的时候,我没意识到那种恐惧,当我爸倒下的时候,我才切身地感受到了那种彷徨与无助!——”
我揽住她的纤腰,安慰她道:“是啊!虽然我爸离开我的时候,我还小,还不懂什么,但我能体会到你那种感受。父亲就是一座大山,我们曾以为他会像大山一样永恒得矗立在那里,为我们遮风避雨,为我搭起一个避风避雨的温暖港湾!但是我们错了,大自然的山可以永恒的矗立在那里,但父亲这座山有一朝一日总会倒下的,虽然这很残酷,但这是大自然的规律!生老病死,我们谁也不能去阻止什么!”
琳琳紧紧偎依着我说:“我爸是我和我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妈死得早,我和我妹对我妈其实没多少印象,几个残存的印象还模糊不清,我们从小到大都跟在我爸身边!我爸小时候一直是我的偶像!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像大山一样稳重可靠!突然某一天这座大山轰然坍塌,你想当时我和我妹心里有多么恐惧啊!林家这么大的家业,我爸倒下了,就剩下我和我妹了。社会险恶,我和我妹面对如此大的家业我们该如何维系啊?——那时候你又在新疆,我无法跟你联系,如果那时候你在滨海在我们身边,或许我还不至于那么恐惧与慌乱的——”
“都怪我。”我安慰她道,“都怪我。我应该陪你在身边支持你,至少也要给你精神上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