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一
第四次到京城,第二次进皇宫。还能来几回?
不来了,这是最后一次。从此,娇妻爱子,苏扬杭三州,直到老去。
想到这里,孟蠡改了主意。反正到了京城,不是说回就能到家。索性将记忆重温一遍,永驻心间,带走,从此将京城忘却。
…………
先到东来客栈,住下。再到尚书府、王府、白府前的树林、白府、玉香楼、雨声班、平西王府附近、煤山去看看。那里有我爱的人的足迹。
东来客栈又旧了,但此时的孟蠡反觉得亲切。不旧,怎能将我的燕香的爱埋藏起来,成为永恒?越旧越好,爱才能深深刻进这里的门窗、桌椅、床铺、楼梯、地板,还有墙壁。
悔不该不带燕香来。在这里相拥而眠,即使床铺上满是灰尘,也不过是在**的见证。又一想,有缺憾才更有回味。…………孟蠡睡着了。
仙子们开始登场。
冷香问阮香:“阮香姐,为什么我们三十多个姐妹围着孟蠡一个男人,还心甘情愿的?”
“嗯,你是不是觉得不满足啊?”阮香笑道。
“坏姐姐,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说的是正经啊”
冷香一愣,接着醒悟过来,“原来是这样。因为他能让我们每个人都满足?”
“就是,只要满足了不就没意见?还有,咱们姐妹都是通情达理、聪明豁达、淡泊宁静、品德高尚的人,不像那些普通女子,明明男人满足了她,还不知足,她想独占这个男人,容不得其他女人爱他。太自私了。”
“那有没有女人像孟蠡一样,有很多男人,而这些男人也没意见?”冷香红脸问道。
阮香掩嘴而笑,道:“羞不羞,问这些怪问题”
“就是想想而已,有什么大不了。这是哲思,没其他意思”
“按理应该有。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可男人毕竟不是女人,男人的占有心比女人强多了,他可不愿意把喜欢的人和人分享,即便这个女人让她的所有相好都满足也不行。”
“那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能分享一个男人,而男人不能分享一个女人?”
“这还不明白?男人有三妻四妾没人说,还让人羡慕,女人有几个男人,就是yín 妇,早被吐沫淹死了。这是个男人的世界,几千年来都是如此。也不能怪,男人比女人就是强”
“不错,我也想到了。其实,床上的事有什么,羞耻不羞耻全在人怎么看。若大家都说没什么,就没什么。这取决于共同的价值观。也就是传统观念。大家都认为男人共妻是耻辱,再加上男人好面子,一妻多夫绝不可能出现,除非偷偷摸摸。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总有蛮夷之邦的人不那么看重脸面,也不认为一妻多夫有什么羞耻。再说,谁说男人一定比女人强?”
“嗯,还是你想得多。在咱们这里,男尊女卑,一夫多妻,女人屈辱,若反过来,一妻多夫,则男人屈辱。最好是男女平等,只重感情,不看形式。那就热闹了,一夫多妻,一妻多夫,一夫一妻,终身不嫁的,终身不娶的,各得其所,各从所愿。这才是世外桃源。就和上古时差不多,但没那么无知和不文明”
“嗯,这才是文明,有教养。除了血缘近亲,有什么大不了?”
“就是血缘近亲,在上古也没什么呢,伏羲女娲不是亲兄妹?”阮香笑道。
“那我们要不要找野男人呢?”冷香坏笑道。
“找死还差不多,得把孟蠡气死。孟蠡不掐死你,其他人也得把你骂死。”阮香笑得脸都红了。
“我才不找呢,我男人多好,样样称我的心。就像那个罗敷说的,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我满足了,再找其他人就是贪,就是yín ”
“那孟蠡贪不贪?色不色?”阮香调笑道。
冷香奇怪,“他,没有啊,他是得三十个女人才能满足。如今得到了,就不想了,哪是贪,哪儿色?”
“你错了,他还是有点儿贪,有点儿色”冷香抿嘴笑道。
“耍我?”冷香不信。
“谁耍你?你听我说,这世上哪有满足?只有克制。就像钱,多少是满足?够吃够穿?富可敌国也未必满足。他有我们十五个就够了,足够他快活。却多了一倍,不贪?不色?只不过没超出他的极限。就像吃饭,养生之道,合理的应该是半饱稍多最好,哪有把胃装满的?这是贪吃,他是好色”
冷香听得笑了,道:“还真是!是贪吃,好色了点儿…没伤到胃吧?”
两人格格而笑,抑制不住。阮香道:“若说他的身体,几百个女人也磨不倒。但他重情,四十个女人就是极限,再多,得心力憔悴而死。现在三十二,八成了,还吃?睡不下来,只能站着,走来走去。”
冷香笑得花枝乱颤,也谑道:“睡下来就胃难受,女人在里面挤来挤去,不安分啊”
两人笑得无语,喘不过气来。阮香撕冷香的嘴,冷香就摸她的胸脯,阮香也反捏她,两个玩闹起来,撕扯着,最后都掀起肚兜,看自己的胸脯…坏男人,给你!
………孟蠡的涎水流淌,直到耳根。醒了。
是一场春梦!
一百九十二
真色!也只有在梦中。
孟蠡好笑,又浑身甜软,睡不着了,娇妻爱妾一个个浮上眼前,哪有三十二,只有三十一。连晓婧娘娘也算进去了。她是喜欢我的,可她是皇上舅哥的女人,虽然遗旨暗示,密旨明示过,可那道坎儿…
皇上的面容又浮上来。
在这寂静的黑夜,孟蠡毛发一竖。
真气涌上来,没有了黑暗。
能怎么样!只有皇上大舅哥,你是造物主的弃儿。
孟蠡又翻身睡着了。
天倍亮,晴空如洗,蓝得诱人。孟蠡在客栈洗了脸,吃了饭,再看这有着爱的往事的客栈,亲切得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只有除自己而外的人们,忙着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事情。
呀!我是不是病入膏肓了?还沉迷于男女欢情。乌云飞过,遮住了太阳片刻,孟蠡的心变得沉重。
出门,迎面来了一人,华服明秀,气宇轩昂。身后四五个随从。走近,那人也注意起孟蠡,接着,停下,狐疑不定,却不开口。
孟蠡此时穿的是普通衣服。难怪他疑惑。笑道:“可是云通兄?”
那人身后随从都露出惊讶神色。蒯云通面色变了又变,终迎上来,叫道:
“孟公子?吴…”
孟蠡忙截住道:“真的是你!真是天下虽大,其实小。这么大个中国,怎么在这里又遇上你?”
蒯运通尴尬笑道:“我也想不到啊。孟兄哪里不能去,偏来遇我?”
两人哈哈大笑。
“你这是?”孟蠡问道。
蒯云通回过神来,敛住笑,道:“说来话长。怎么?孟兄住在这里?我也正要在此住下,走,到里面再详谈。”
孟蠡沉吟了下,道:“你才来,先歇息一下。我已经住了一晚上了,想出去溜达溜达。晚间,我回来请客,咱们一醉方休。如何?”
“好,不见不散,孟兄你忙吧,我也得歇会儿,才到京城,下午出去看看”
“再见”两人拱手告别。
………
一年有余,他都没个信给我。
如今,他像是发了横财了。在哪里高就呢?
蒯云通往日的言谈举止回到记忆,这么一个灵活善变的人,心气是高,品性不纯。交往虽多,与他不能知心!
嗨!是不是我太过苛刻?人至清则无友!或许,他也瞧不起我呢?晚上,喝酒而已,有个熟人,总比举目无亲强。
错!还不如孤身一人,悠哉游哉。最好,他有事,见不到我。
孟蠡明白了唐寅何以不愿见人。你站在云端,把人拉上来,多么没意义。
………………………
到尚书府,那里已换了人。蝈蝈声仍在,不知所云。转往王府,外面数十兵丁,厌倦地巡视着。大门紧闭。
是了,人已去了数月,就算皇帝急着等我来,这些兵丁可没那耐心。
孟蠡神不知鬼不觉进了王府,沿旧路走进去,到银安殿,里面满是灰尘。再往里,到内堂,空无一人,窗外荒草茂盛,杂乱横斜,有三尺高。再寻找,到祀堂,也是空无一人。
那些家丁呢?仆役呢?都死了?怎么可能!但也不可能成年累月呆在这里。真是人之常情,树倒猢狲散。
孟蠡在阴暗的祀堂里徘徊,走到前面,三个新增的牌位矗立着,也有灰尘。吹去,分别是王爷、王妃、小王子的灵牌。孟蠡取来香,点燃,插入香炉,就跪在满是灰尘的蒲团上,叩了九叩。祷告道:“王爷,您英灵不远,听得见孟蠡说话吧?………孟蠡来看您了,来迟了!”泪流满面。
“臣已将恶贼杀了。虽不能将贼人首级供于王爷灵前,但您泉下有知,当可安心了。王爷,阴阳两隔,人冥殊途,您为何去得那么早呢!留下我孤身一人,自言自笑。痛哉!酒一壶,放于灵前,于无人处,子夜时,王爷英魂享用,记我孟蠡万里遥思,心意一片。”伏地恸哭,良久起身。
有些麻木,浑身发冷。纵情深似海,终有一别。走吧。
外面的蝈蝈声响彻震耳。……死去原知万事空。没多久,就到秋天,接着寒冬。还是早点儿办完事,回故乡。
一百九十三
又到王爷坟前去了一趟,自然是巨冢华亭,显赫碑林。呆了一会儿,略感欣慰。回头,看前面一处小坟丘,碑刻着:御前侍卫王羽和众侍卫之墓。跪下,磕了头,叹息离去。
走了几条街,热闹繁华感染着,孟蠡渐忘掉悲伤,且顾眼前。
前面街左,灯红柳绿,喧闹非凡。……不对,是红灯对面喧闹。左边却冷清着。孟蠡抬头细瞧,太阳西斜,过了中午。这青楼怎还没开张?大门紧闭,又没有灰尘,光亮新鲜。
似有差役把守。
嗯,一定是哪个贵人在里面。孟蠡摇头,慢步过去。
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老鸨出现在门口,看了下周围,然后笑着道:“贵客慢走”。接着一人跨步出来,一身便衣,红光满面,走几步,孟蠡认出…………王会凌!
忙躲开,只见一乘轿从街角转出,到门前放下,王会凌抬脚进去,转眼抬走了。
王会凌…皇上的太医,都死了,就他漏网?
孟蠡起了疑心,远远地尾随着。直到皇宫!
他,竟然是皇上…端王的人!
孟蠡不想进皇宫了。真想回去,就当做了个恶梦。可哪有梦,皇宫的大门如此熟悉。
呆了半个时辰,怒从心起,恶向胆生,不找他,他还以为我是傻子呢!
孟蠡飞身进了宫城。
……
不一样了。也有一样。这边还如此,可东北角,又扩了大片,那不会就是豹房吧?
天色一黑,孟蠡潜入太医院的殿房,窃听:
“有酒喝就是好。”
“嗯,亏得是王大人,面子大。以前谁敢喝酒。”
“这酒解暑气,冰镇的。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