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
紧闭的房门外,霜落挂满庭院花草,白蒙蒙恰似挽歌,老人们都说,这不是好兆头。
好坏如何,她一生与幸字无缘。
眼看就到吉时,桌上整齐摆放的婚服未曾触动,妆案前清丽绝伦的女子漠然静坐,外面喧闹贺喜之声似与她无关。
曾许一人三世三生白首不悔,可将与她花好月圆、合卺却扇者,却不是他。
世事无常,对她更是戏耍一般染过双十流年,爱的,恨的,痴的,怨的,全不是她心中所想所盼。爱的人伤她至深,亲的人断她退路,如此浮生到底怎能了断?若没有血海深仇,若没有唯一血亲,不如一了百了。
这般心思怕是与医娘无二吧。夏倾鸾对镜清笑,带着对自己的嘲讽与可怜。
罢,罢,罢,如今再想些无关之事有何用,该伤的人已伤,该断的情已断,苍茫世间除了万俟皓月大概也没人愿真心待她了,她能做的,就只有出卖自己换得弟弟性命,不负爹娘生她为人与萧白姐弟一场。
换上大红喜服,淡扫蛾眉,对着明镜忽又想起火光之中娘亲泪雨滂沱的笑容。
“娘,你早知女儿会沉沦孽海无法回身吗……”
倾城颜,祸国身,八荒长卷,再无人肯为她血做轩墨染半壁江山如画。
不爱喧嚣却不得不入浮生人海,与夏倾鸾的婚事竟会引来如此之多人士到场,这是万俟皓月远料不到的。尽管半是不解半是质疑,夏倾鸾既然亲口说出,萧乾与息少渊也不得不帮忙打点一二。
剑南风俗是近夜成婚,暮色渐落时四方宾客已经按耐不住,好事邻里,暗藏私心的江湖中人,还有毫无关系单纯被这场盛世姻缘吸引而来的风流游子,偌大的万俟府竟是水泄不通,目光全部集中于堂前空地。
天下第一总是博人关注,母亲是天下第一名妓,女儿又是天下第一杀,看热闹的人远比等待闹事的人多。
“来了来了!”人群中一声呼喝,霎时人头攒动,向厢房的甬路那边斜去。
如火艳烈的喜服被卸下环佩流苏,重要的盖头根本不见,只有一方素白轻纱罩于面上。黛眉斜飞,目光清冷,喜庆的婚服穿在她身上,竟隐隐带着线杀气。
“不愧是名妓之后,先后服侍两位公子,气势了得。”有人阴阳怪气道。
温文贵气的新郎冷目淡扫,一阵似花似药的香气飘过,片刻后只听几声凄厉惨叫,方才出言侮辱的人捂着口鼻滚在地面,指缝间大量鲜血涌出。
“污言秽语,口中之物不要也罢。”
没人看清宛若仙临的俊雅公子何时出手又是怎样出的手,及至此刻,挤在万俟府中的人们才明白眼前看似雍容的毒王谷传人有多可怕。
五轮沙漏中细砂渐少,万俟皓月不再迟疑,拉过面无表情的女子步入正堂,全不顾什么习俗礼法。
只要程萧白体内奇毒未清,万俟皓月想要夏倾鸾随时都可以,并不是非要等三日才行,如此推延时间并大肆宣扬自有其的目。
假如草草成婚,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韦墨焰恼羞成怒再下杀令,于他不痛不痒;但若给他时间前来阻止,却又当着天下人的面让他明白夏倾鸾不会选择与他离去,这才是最有力的打击。
他来,只会落得凄惨而归,即便自己不出手也早有众多门派虎视眈眈伺机而动;他不来,夏倾鸾必然心死无话,自此只属他万俟皓月一人所有。
这场心谋,韦墨焰只有输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