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苍云铺满天际,火轮再现,已是第二日清晨。
一夜过去,死的人并不多,而仗剑傲立的男子分毫未损,神色如常。每每有人被斩于眼前,对面一双双深瞳里恐惧敬畏便加重一分,敢于去撩拨杀戮之神剑刃的寥寥无几。
一个人,一把断剑,竟然让众多武林高手畏葸如斯,此般荒唐又传奇的场面在后世的流传中被无数次质疑,然而没人可以证明那位人中之龙是否真的无人能敌,见到的人或是死了,或是再无法回忆那狂乱血腥之夜。
“再来。”熹微晨光打在读不出感情的冷俊面容上,淡淡的金色如若魔瞳,恍惚间似乎把韦墨焰的眼也染成了血红。清冷出口,竟有人被无形的气魄摄去心魂意志,应声瘫倒于地,迷失在无尽可怕杀戮惊恐之中。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年轻人何必煞气太深,枉葬送了韶华性命。”人群中满怀慈悲的声音叹息。挤在一起的人们自动列到两侧,中央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枯杖慢慢走近:“韦阁主天资惊人,只可惜入了魔道,老朽平生无甚功绩,但愿死前可以此残躯度你魂魄成佛,也不枉人间行走一回。”
华玉目光一冷。
这老者是七位名宿之一,虽然在江湖上并未能进入四大隐者之列,却也是德高望重且武功高深罕有人望其项背的存在,与其交锋,阁主是优势抑或是劣势实在不可预测。
冰冷得近乎将阳光冻结的身影毫不在意,甩落断剑上混杂的血滴,再次提剑于身侧。
风过,又一场生死之争拉开序幕。
而这不过是整整三日三夜、枯竭了江湖高手血脉的离忧谷之战序幕而已。
————————————————————————————一队人马风驰电掣,马蹄声惊醒塘边野鹤,苍穹沉星,向着洛阳方向疾行。
为首的男人频频回顾,生怕紧跟身后的红衣女子有什么闪失,手中缰绳亦随着她的速度不停改变力道。
以夏倾鸾现在的身体状况本不该四处走动,累月心神穷竭,不止功夫生疏,便是内力也不及常时,可她依旧重拾赤情绕于皓腕,裹一袭代表着杀与罪的红衣,为着心里割舍不下的那个人坚定而行。
她迷茫太久,如今已经不需要了,在韦墨焰生命之中她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这点毋庸置疑。
他的背后,只有她才能相守不弃;他的今生,只有她才能并肩同眠。
“还有多远?”
“四个时辰左右——已经第三天了,但愿还来得及。”沈禹卿眉眼间有些晦暗。
夏倾鸾一咬牙,顾不得全身力疲如空,蓦地加快了马速,红色身影竟然反超前面男人,将一同前往离忧谷的破月阁子弟们纷纷甩在马后。
不要死。
她心里枯燥仓皇,反复只有这一个想法。
那日被转移到其他房间时她心中尚浑浑噩噩虚实难辨,睁开眼在有着熟悉味道的陌生房间,旁边没有那个人的身影。大概是下意识吧,脑中一片空白便向外走去,直到听见他的声音才驻足。
然后,便明白了那场他曾提起过的弥天阴谋。
其实即便不明白也没关系,从朱阁上跃下时她亦不曾怀疑过,他绝不会去谋害萧白,不会刻意作出令她痛苦之事。只是他的霸道zhuanzhi束缚得太紧,甚至要逼她眼睁睁看着弟弟受苦,这点她无法忍受。
她怎么会怀疑他?七佛山下,那个男人就已经是这世间除万俟皓月外她唯一相信的人了,甚至,直到万俟皓月背负她的信赖后,他依旧守她如故。
心里的魔障不是不信,而是畏惧他极端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