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而带着些许冷魅的年轻面孔浮上淡淡苦笑,想他而立之年的人却要被个年轻人牵着鼻子走,最无奈的是根本无从拒绝,这半生真是白活了。
罢了罢了,谁让自己放不下他,最坏不过一死,能与他同死倒也未必是坏事。
足下如风默默追赶跑远的清瘦身影,几处荆棘作对一般撕扯下刮在上面的衣料,风声中,挂于锐利尖刺顶端孤零零摇摆。
其时火势尚未燃起,毒王谷口的石阵乃是当年月老亲手布下,想要进去难如登天,而面对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巨石,堆积起的草木烧了很久也只是浓浓烟雾而未有丝毫进展。
韦墨焰没有立刻对毒王下手,他要那双瞎掉的眼睛看着,看那些人如何因其而死,看毒王谷如何成为绝迹的传说。这是他的报复,不杀,却比死更煎熬。
添草放火这种事自然是九河来做,近处看着杀戮一步步走来令他兴奋不已,眼中光泽逐渐发狂,拾来的枯木干草一股脑都要投进火堆之中。
蓦地一声破风啸响,闪着幽光的银针斜斜贴着颈间划过,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九河下意识向后退去,眼中讶然神色不尽。他并未看见是谁出手放的暗器,但这等速度与力道精准绝非寻常人可使出,一年前来毒王谷时遇到的人登时闯入他脑海。
是他,那个阴冷麻木、行动快如鬼魅,极具爆发力的黑衣少年。
倒吸口凉气,九河迅速退回到马车附近,低低提醒其他人守好马车。对方的实力在他之上不止一点,一个不注意很容易使其有机可乘,毒王谷之人少不了剧毒奇毒,哪怕一道皮肉小伤也会致命。
隔着车窗,冷肃的玄色身影已经看到发生的一切,薄削唇角抹上冷笑。
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夜昙公子万俟皓月,那是反向威胁毒王的绝佳棋子,有他在手中毒王又怎会拒绝救夏倾鸾?谷前放火的真正目的正是在此,且一切如他所预料般接连上演。
茶白色衣角被风扬起,清晰眉目如画似月,飘逸若仙,清雅温润的精致容貌亘古不变,玉雕浴火一般从赤炎中走出。
“韦墨焰,毒王谷与你素来无怨,若是因当日我强娶鸾儿一事令你记恨,那么也该是对我而非毒王谷。”金玉珠润之声平静淡然,然而倚着黑衣少年站立的身子,却已经近乎脱力状态。
他的身体,是真的濒临极限了。
觥不言不语默默地撑在他身后,抵在背心上的手掌分明感受到极力压制的颤抖,并非畏惧而是来自虚弱与痛苦的颤抖。万俟皓月体虚为隐疾,如不是过于剧烈的动作不会导致这般羸弱,方才一阵疾行对他而言实在过于牵强,以至到了敌人面前却要靠觥才能强装无事。
棋子都已摆出,棋局便是这偌大的毒王谷,而赌注,是彼此最为重要之人的生死。
他唯一深爱的女子,毒王唯一的徒弟。
曾于血海中挥剑杀伐仿若战神的修长身影再次出现,臂弯中沉睡的,是令万俟皓月顿时面白如纸的熟悉华颜。
“鸾儿!”几欲站立不稳,那声呼唤却清晰可闻,穿透岁月迷雾、撕裂波折轮回直到遥远的从前。
胜雪白衣入目的刹那,觥已经猜到,这场争斗,他又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