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破月阁还能像从前那般无可匹敌吗?没有了卢瀚海,没有了沈禹卿,连少辅、燕、少宰这些人也都不在了,而他的心思恐怕根本无法全力集中于这些事上,一旦众门派联合发难,破月阁必然是风雨飘摇,危如累卵。
“姑苏一直在追漠北那边的线索。”酒香传来,不知何时负手而立的男子斟了杯酒迎风远目,声音清冷无情,“若是确定她在那里,我大概要离开一些时日。”
“现在才知四海有多阔大,竟然还有姑苏相公找不到的地方。”幽幽长叹,耳边风花缱绻落地。在他身边最久的女子些许怅然:“师父为这事隐匿了行踪,夕落山自他来兰陵后便再无人人烟,如果红弦真在师父手里,必是极难寻得。”
“天地再大,总禁不住移山填海,掘地三丈,我也不信她会化为飞烟从人间消失——便是找上十年二十年,在我死之前总能再见她一面。”
他对红弦的偏执痴缠已经到了魔障地步,紫袖从不劝他放手,就算劝了也不会有任何效果,徒惹他动怒。
投身纷争征伐至今,韦墨焰三个字已然成为许多人的梦魇,更可怕的是有第一杀红弦在身后时,他们并肩仗剑便是敌人终结。江湖中无人不知他们二人关系,两次失败婚礼与其后他更加冷酷无情的行为早向世人宣布,红弦是他的软肋,若是红弦不在了,近乎完美的破月阁阁主就相当于少了半阙心魂,由魔变人。
人心险恶,又是在破月阁遭人深恨、多少人巴不将他挫骨扬灰的情况下,就算红弦留下踪迹,只怕等他寻到时早有人先行下手不惜一切。
然而这些话紫袖从不敢对他提起,哪怕明知他定然早已想到。
心底留着期望,这样才能活下去,不是吗?
孤傲眉宇间又漫上沉郁,再继续这个话题会让他不耐厌烦,紫袖沉默地倾壶斟满他手中玉樽转身离去。
如果可以,她宁愿用自己余下性命换红弦安然无恙,重归他身侧,再不分离。
可惜,上天从不曾在意如果二字之后的期盼。
细草如丝,侧身倚在扶栏上感受微曛暖风,竟是又一年初春来临。
“兰陵的花又要开了。”
墨袖飞扬,一樽清酒自空中洒落,晶莹液滴不知有多少浸润在泥土之上成为芳华给养,也不知来年是否能开出这酒香一样的馥郁烂漫,或者开出试图一醉却千杯不得的无可奈何。
抬起手,腕上墨染凤姿依然清晰,却不若另一只皓腕上那赤色鸾鸟印象来得深刻。平静眸中少了一丝冰冷,苦涩如酒香弥漫,不知不觉,又低低唤起埋在心里无法驱逐的那个名字。
“倾鸾……是否真到了碧落黄泉,你我才能再见?”
黑暗之中僵硬身躯蓦地一颤。
又一场往昔忆梦簌簌碎落,梦里玄衣如铁剑舞翩翩,曾数次躲开而今再想抓而不住的那只手渐渐隐去,隐约还记得谁眉眼深邃,风华无双。
倾鸾。
是他在唤她,还是说那只是梦境?
指尖血肉模糊,触在石壁上又一次传来剧痛,而她,正依靠这钻心之痛挣扎求生。
再见他之前,绝不肯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