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后和稽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陛下要动孙太后,那稽王府必然要遭大难。
这件事并不是很难洗地。
陛下要办的慢一点,那就先借着江渊案把稽戾王指示朝臣贪腐拿出来说事,将稽王府降为稽庶人,然后送去高墙之内。
孙太后这边也简单,废太后没必要,直接三尺白绫,对外就说暴疾而亡。
稍微等些时日,陛下为了表示亲亲之谊,去高墙之内看望稽庶人,无论是稽王妃钱氏和陛下起了冲突,还是稽王世子朱见深出言不逊,都是理由。
毕竟之前稽王妃钱氏就惹恼过一次陛下,陛下差点就把钱氏给赐死了。
当年宣宗皇帝杀亲叔叔汉王朱高煦,就是这么一套流程。
胡濙是当年的当事人,对这种事儿,门清儿。
陛下要办的不那么体面,那就直接杖杀,至于讲故事的事儿,自然交给胡濙便是。
胡濙想到了,于谦自然也想到了。
于谦几度想要开口,但是最终都选择了闭嘴,朝臣的事儿,他这执百官牛耳者当然可以说话,可孙太后、稽王府,就不是朝臣们能够置喙的事儿了。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说道:“不让孙太后礼佛,那总得让孙太后做点什么,朕本来打算让孙太后带下稽戾王那几个子嗣,但是稽王妃肯定不乐意。”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
“朕也想不出来,有什么能让孙太后寄所托之事。”
胡濙愣了愣,他看了于谦一眼,有点不理解圣意了。
陛下把孙忠、孙继宗一家子全杀了,这是陛下和孙太后的灭门之仇。
陛下把稽戾王的皇位篡了,把稽戾王给杀了,这对稽王府而言,是杀父之仇。
灭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现在的奏对,每一句都要小心谨慎,胡濙试探的说道:“既然孙太后喜欢礼佛,那直接让孙太后去白马寺礼佛,这样便可两全了。”
胡濙在试探皇帝的真实意图,把孙太后送去白马寺,就是处置稽王府的第一步,废太后位。
当然这件事胡濙不会办得那么糙,他会先把孙忠附逆作乱的旧案拿出来说事,一步步的把孙太后送进白马寺内,或者干脆点,直接暴疾而亡。
最关键的还是看陛下的态度。
朱祁钰看着胡濙,才知道自己刚才的思忖,让胡濙误会了。
他十分严肃的说道:“胡尚书想差了,朕从来不喜欢含含糊糊的说话,若是朕要做什么,自然会明确知会胡尚书。”
“孙太后乃是先帝宣德皇帝钦定孝恭皇后,行无差错,朕不欲因为家事,而误大明事。”
于谦、兴安和胡濙面面相觑,别说胡濙想歪了,就连兴安这个近臣,都已经想好了用药还是用毒。
陛下可是太庙杀了兄长的亡国之君,驸马都尉赵辉可是陛下的姑老太爷,不是说杀就杀了吗?
亲亲之谊在陛下这里,压根就不存在。
稽戾王这个过去的皇帝都杀了,黄泉路上多一个孙太后,多稽王府一门的冤魂,又算什么大事呢?
“杀稽戾王是因为稽戾王失道,是国事。杀会昌伯孙忠,将孙氏成丁满门抄斩,是因为孙忠附逆作乱,是国事。”
“大明眼下蒸蒸日上,朕无意因为家事,祸及大明国事。”
“因私废公,非朕之所欲也。”
朱祁钰眼看着不说清楚,怕是胡濙要把孙太后请到白马寺,兴安要把孙太后给勒死了,到那时候,朱祁钰不杀稽王府满门都不行。
杀太后是一件大事,会弄的满城风雨,会弄的天下人人心惶惶,大明刚刚从正统年间的冬序完全走出来,正在高歌猛进之中。
东西方向,大明都在扩张,大明的财经事务,在大踏步的向前,大明的吏治,正在逐步的恢复清明,一切的一切,都是生机勃勃。
大明正在从春序走向夏序,蒸蒸日上的国事,要是因为他朱祁钰一念之私,戛然而止,那不是朱祁钰想看到的局面。
他作为大明的皇帝,会害怕一个孤寡的女人和满门的妇孺?
付出的成本太高,收益太小了。
朱祁钰对当年孙太后临朝称制垂帘听政,非常的不满,但是那也是他私人的不满。
他这个皇帝带头因私废公,那不是大道之行。
于谦犹豫了下说道:“陛下这事儿不难。”
“说胡话!”朱祁钰立刻摇头,高声说道。
他太清楚于谦在想什么了。
于谦的意思是,孙太后死,诛稽王府满门,天下罪之,陛下可以把于谦推出去当替罪羊。
这也不是于谦第一次如此表态了,陛下真的想做什么,于谦愿意做那个背锅的人。
对朱祁钰而言,对大明而言,于谦真的很重要。
孙太后和稽王府满门才几斤几两,也配换于谦的命或者于谦的政治生涯?
就连稽戾王都不配。
“于少保曾经跟朕讲经,说国家之制,求荣得辱,乃是亡国之兆。”朱祁钰看着于谦说道:“让臣子求荣得辱,那是皇帝失道,失道者失天下也。”
大明经历过两次求荣得辱的历史进程,于谦为大明守住了天下,死在了明英宗的手中,张居正为了大明夙夜哀叹,死后差点被万历给挖坟掘墓。
这都是求荣得辱,两次求荣得辱的历史进程,给大明带来了巨大的危机。
“好了,这件事就到这里,孙太后那边礼佛的事儿,朕亲自去便是。”朱祁钰停下了这个话题,这种事聊得越多越让人误会。
于谦这才明白,陛下真的没有动手的意思,俯首说道:“陛下圣明,就是委屈陛下了。”
朱祁钰笑着说道:“这算什么什么委屈,都是为了大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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