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玉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不是敌人不够勇,是即便足够勇敢,实力不够,也无法靠近大驾玉辂。
朱祁玉一层层的护城河,最外面一层是大明的百姓,李宾言回到松江府后就积极调动百姓,群查群访,询问坊间乡野是否有可疑人士出没,一旦核准消息,立刻奖励银币十到五十。
第二层护城河则是地方巡检司卫所,在松江府展开了地毯式搜索,近三十多个顽固的流匪山寨被清缴,十多个城中帮会被顶点清除,近七千余游堕的社会闲散人员被收纳安置。
一时间整个松江府都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
李宾言到底是为了皇帝安危展开的扫黑除恶,还是借着皇帝的威风在荡涤黑恶,那只有李宾言心里清楚了。
第三层护城河是南衙驻扎的京军,他们随时机动,在巡检司力有未逮的时候,重拳出击,比如盘踞杭州多年兴海帮,京军就需要重拳出击,维持稳定。
第四层护城河则是大明锦衣卫缇骑,三千精锐缇骑,即便是三万精锐京营,都不见得是缇骑的对手,缇骑的军备实在是太精良了,武装到了牙齿的缇骑,想要歼灭,至少以十倍,二十倍围困,才有可能。
第五层护城河则是兴安带领的东厂番子,东厂番子配腰剑,也被称为内操军,不过内操的身手和战力,都是不能和缇骑相提并论的,但是这帮番子,在玩弄人心这一层,却让人胆战心惊。
正面对敌,需要突破这一层层的护城河,才有可能成功,否则就是送死。
显然,这一次的敌人,并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相比较之前,想要颠覆朝纲,闹腾要造反不同,这些人终于学聪明了,不再造反,而是把主意打到了朕的头上,还是有进步的。”朱祁玉夸赞了一下这次南巡之中,势要豪右们反抗的手段。
颠覆大明的难度太大,物理上杀死朱祁玉这个皇帝,就相对简单多了。
朱祁玉看着李宾言略微有些富态的模样,笑着说道:“李巡抚啊,这一别经年,唐国丈跟朕说你长胖了,朕还不信,这果然是胖了啊。”
李宾言露出了两分轻松笑着说道:“心宽体胖,琉球事少,臣自然就胖了。”
相比较简单的琉球诸事,松江府诸事,实在是千头万绪,牵一发而动全身,去琉球这趟耀武扬威,李宾言也算是休了几个月的假。
李宾言面色沉重的说道:“陛下,造船厂之事,是臣失察,还请陛下责罚。”
“无碍,没死人,就烧了艘船和几库的油而已。”朱祁玉摆了摆手说道:“你也不在松江府,怪不得你。”
朱祁玉不打算处罚李宾言,主要原因就是没死人,李宾言去琉球,留下的决策是保人大于保船,船和人之间,选择保人,仅此一点,朱祁玉就不会责罚李宾言。
一艘船、几库油而已,烧就烧了,不就是钱吗?
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这个道理李宾言不仅懂,而且做的很好。
“谢陛下隆恩。”李宾言赶忙行礼谢恩。
朱祁玉跃跃欲试的问道:“松江府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朕可是听闻过松江府旧院书寓的大名啊。”
此时大驾玉辂上的诸多朝臣,都是一脸的平静。
旧院书寓是娼妓之地,陛下要逛青楼这件事,按理说,朝臣们应该直言上谏,这已经不是有失体统的问题了,被朝中的清流御史们得知,不得骂几句亡国之君?
没能阻拦陛下寻花问柳的松江府上下官员,都会被弹劾。
但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陛下南下,说是要解决冬序,其实就是南下来募集善款来了。
有了钱粮,就可以保证以工代赈的顺利进行,就可以保证大明顺利度过冬序。
陛下那是要去逛青楼?
陛下那分明是要去找探查鱼情,寻找愿意纳善款的大善人去了。
旧院书寓可是松江府最大的销金窟,只要能摸准这个这个鱼窝,何愁没有鱼?
李宾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道:“旧院上个月被查封了,主要是这书寓之中的娼妓过半都是过去的畸零女户,而且旧院书寓私窑甚多,疫病频发,斗殴寻衅,实乃非良善之地。”
“这旧院之内,竞奢斗富蔚然成风,物欲横流唯利是图,导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查封旧院是上次南镇抚司指挥使杨翰抓人之后,李宾言下定了决心。
这娼妓聚集之地,恶性桉件频发,而且斗富演变成械斗屡禁不绝,各种城中帮派在此地火并。
李宾言不在松江府,更是各种牛鬼蛇神群魔乱舞,最后缇骑督办,把整个旧院给查抄了,所有娼妓都要看病,看完之后,归到了松江府、南衙等织造局谋生。
“啊,已经查封了吗?”朱祁玉发现自己的鱼窝被人给炸了,倒也不是很在意,李宾言不查封,朱祁玉去过了自然也要查封的。
“徐有贞已经到松江府了吗?朕听闻他亲自押解了一批桐油从荆州府南下至松江府考察水文,整理疏浚之事。”朱祁玉问起了徐有贞的动向。
徐有贞的女婿祝瓛、蒋廷贵、朱秀、王瑮等人惹得祸,并没有牵扯到徐有贞身上,徐有贞也没有上书陈情,意思也很明确,陛下依法办事便是。
这次松江府造船厂因为纵火桉导致了松江油贵,两艘在建的宝船无法如期下水,徐有贞押解的这批桐油,质量上乘,刚好解了燃眉之急。
李宾言据实已报,赶忙说道:“徐巡抚人在崇明岛测定水文,验证枯水丰水期限,明日才会赶回松江府。”
徐有贞也是胆子大,陛下今日到松江府,他人就在松江府,却在崇明岛上测定水文,不来面圣。
朱祁玉倒是无所谓,他和徐有贞是两看相厌,徐有贞好好干活便是。
相比较徐有贞的行踪,朱祁玉更关心两艘宝船,他颇为认真的问道:“那就是说桐油已然无碍,剩下两艘宝船,何时能够下水?”
雷俊泰作为松江造船厂帮工指挥,赶忙说道:“十五日即可。”
朱祁玉确切的说道:“那就二十日之后下水,朕还未见过宝船下水,到时候朕去看看稀罕。”
他多给了几天,在向上负责的帝制之下,为了不让皇帝久等,雷俊泰所言,肯定是说了个最低时限,朱祁玉多给了几天。
“这两艘宝船和过往宝船,有何不同?”朱祁玉问起了宝船形制,虽然奏疏图纸都很详细,但是他还没见到实物。
说到了宝船,雷俊泰的眼睛里如同放着光的说道:“陛下,等到下水之时,陛下就知道了,这可是匠城杰作,与以往宝船,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