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人家一个人在这边,确实蛮孤单的,但是这事得怪文皇帝,是他迁都,皇陵都到那边了。”
“眼下咱要打安南国了,您当年定下的不征之国,咱得破例了,其实没别的,就是不把安南打下来,咱心气儿不顺,大明也气儿不顺。”
“那黎利的孙子跑来跟咱饶舌,咱没说为什么要让安南变成这个模样,咱就是让他们民不聊生,他们才知道对大明感恩戴德。”
“这帮外番蛮夷,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白眼狼,咱不想惯着他们,得让他们长点教训。”
“若是您不同意咱攻打安南,就降道雷,告诉咱,您老人家不乐意。”
“要是您不劈,咱就当您同意攻打安南了,反正这事儿吧,文皇帝也干过。”
兴安面色严肃,恭恭敬敬的站在陛下的身后,他受过专业训练,一般是不会笑的。
陛下显然在强词夺理,高皇帝都龙驭上宾了,还管得着凡间的事儿?
要是能管,那当年文皇帝靖难的时候,高皇帝早该降下天雷了。
朱祁钰走出了享殿,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轻笑了一下,这二月二还没到,怎么可能会有天雷?
确实没有雷劈,天气一直很好。
朱祁钰权当高皇帝同意了他征伐安南的计划。
黎宜民也派出了自己的使臣范文巧,简单的诉说了黎宜民的要求。
朱祁钰不是很理解,黎思诚都在军备了,黎宜民却要将所有的现银带回去,而不是换成军备。
“黎宜民在升龙城为王,的确拥有更大的优势,但是他没有足够的军备,朕很难认为,他可以打得过黎思诚。”朱祁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范文巧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尊敬的陛下,我们也是如此谏言的,但是国王他…并不同意。”
如果黎朝的老大和老四,打得不够激烈,打的不够精彩,打不出各方的风采,不往死里打,朱祁钰怎么为他们鼓掌呢?
“黎宜民的记性好不好?”朱祁钰忽然抛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而后补充道:“听说,黎宜民在升龙皇城内,对福禄三宝特别喜爱。”
喜欢并且享受福禄三宝的人,根据解刳院的研究,记性都非常的差劲儿。
今天的说过的话,三五天之后,就完全记不起来了。
“还好…吧。”范文巧满是犹疑的说道。
朱祁钰有些奇怪的问道:“真的还好吗?”
“不太好。”范文巧只好选择了实话实说,黎宜民的记性确实不怎么好,常常前几日说过的事儿,过一两天,就忘了大半。
柳溥也劝过几次,劝说无果,也就随他去了。
朱祁钰点头说道:“那就好。”
“你带军备回去便是,朕自会给使臣敕谕,令袁指挥去和黎宜民分说此事。”
范文巧作为老臣,他能不知道军备的重要性?
大明清汰的二手货,甚至是报废品,那也是一等一的好货,就比如永乐造的手铳,在安南,那和白银等重!
清化黎思诚虎视眈眈之下,带回去银子,不就成了升龙屯粮屯银,清化屯铳屯兵?
到时候,都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但是黎宜民那个暴虐的性子,让范文巧抗命不尊,他是没那个胆子的,但是大明皇帝都说了要让使臣去分说,那这个抗命之事,就不归他范文巧背锅了。
黎宜民他要是有胆量,来南衙找陛下说理来!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斗胆请教陛下,臣在黎朝任刑名主事,至今不明一事,大明律中关于夜深无故入人家,非奸即窃的规定。”范文巧说起了刑名。
朱祁钰一头雾水的问道:“到了夜里,无缘无故入别人家,非奸即盗,有什么难理解的吗?”
范文巧疑惑的问道:“大明律:夜无故入人家,鞭四十。主人登时杀之,勿论。那咱们大明办案的衙役、捕快和缇骑们,半夜也能无故闯入人家吗?”
朱祁钰看向了卢忠,这个刑名部分的具体解释和执法界限,他还真不是很清楚。
卢忠俯首说道:“禀告陛下,缇骑亦不能入,除非陛下批文抓人方可。”
朱祁钰认真的理解了下这个法律条文,才对范文巧问道:“不知还有疑虑?”
“没有了,臣叩谢陛下解惑。”范文巧恭敬的行礼,他在黎朝负责刑名,对很多的条文,都是似懂非懂,尤其是这一条,他困惑了十数年,终于解惑。
朱祁钰忽然想起了那条著名的谣言: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
论保护私权这块,还是得看大明。
夜无故入人家,非奸即盗,杀之勿论,是明确的大明法律条文,夜间也是不能踹门搜查的,但是可以批捕。
到了皇帝亲自下敕批捕,基本都是板上钉钉,证据确凿之时了。
次日的清晨,朱祁钰的车驾从南湖别苑出发,向南而去,大明皇帝再次南下了!
这一次的南下,陛下将从南衙至杭州,再从处州府入福建至广州,继续南巡。
走的时候,南衙耆老、遮奢豪客、势要豪右、富商巨贾无不欢庆,这位杀神终于走了!
陛下每天待在南衙,就像在他们的脖子上挂了一把刀一样,让人时时刻刻担心至极。
朱祁钰的车驾缓缓南下的同时,大明的水师也一并从松江府、宁波市舶司开始向南开拔。
大明郡县安南之事,从景泰八年任命陈懋为征夷将军时,已经悄然开始。
朱祁钰从处州府入建宁府,第一次进入了这片他登基时,仍有百万民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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