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几年的农庄法推动,下山的百姓越来越多,这些当年进山百姓,在云贵川黔的十万大山中,安营扎寨的两千多个山寨,随着最顽固的抵抗势力东苗干把猪被俘,终于结束。
自景泰元年起,朱祁钰终于以较小的代价,消化了这个心腹大患,云贵川黔,终于能称得上边方悉定了。
正统年间的旧债,历经十年有余,出清了大半,但仍然留下了许多旧债,需要一笔一笔的去出清。
朱祁钰批复了这些奏疏,给此次帅、将、总督军务、参赞军事发奇功牌和头功牌,论功行赏。
他完成了一天的批奏之后,才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愣愣的出神,已经月上柳梢头。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高婕妤有喜了!”兴安和小黄门耳语了两声之后,面色狂喜的说道。
朱祁钰一愣说道:“好事,好事,赏,赐嫔妃号。”
他站起身来,刚要去看看,就看到一个小黄门又匆匆的跑了进来,小黄门跑的急了,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在地上滚了一圈,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冉宁妃诞下麒麟儿,六斤七两,mǔ_zǐ 平安!”
朱祁钰终于露出了一些喜色说道:“先去冉宁妃那边看看,再去高婕妤那边看看。”
朱祁钰走出了御书房走出了很远,忽然开口问道:“这小黄门是故意的吧,每次都摔个跟头在地上滚一圈,表示他很急,所以才没注意脚下?”
一次两次还是意外,三次五次,那就是故意为之了。
兴安听闻也赶忙说道:“陛下圣明。”
陛下都看出来了,再说不是,就是欺君了。
朱祁钰也多少理清楚了其中的逻辑,前辈都摔了,他们不摔,岂不是不够紧急?为了表示慌张,自然而然就摔了,他摇头说道:“啊,没事,看赏便是,朕起初以为他办事毛毛躁躁,不是便好,摔的挺好的,下次不要摔了。”
“臣遵旨。”兴安松了口气,还以为陛下看出了这等把戏,要打板子,结果也是轻轻放下而已。
无论如何,兴安都无法把陛下和朝臣们口中那个喜怒无常、暴戾无度、心狠手辣的形象匹配起来。
上次那个喊叼毛的娼妓,陛下不准追究之后,这娼妓依旧不知道她骂的是大明皇帝。
朱祁钰来到了冉思娘的花萼楼,mǔ_zǐ 平安,稳婆们都已经离开,只有两个奶娘,生怕六皇子饿了,一直恭候在侧。
其实在朱祁钰看来,完全不用请奶娘,冉思娘的大小他心里有数。
“躺好,躺好,何必虚礼。”朱祁钰伸手示意冉思娘不必行礼,老夫老妻,又在花萼楼之内,自然不必起身。
冉思娘的脸上都是汗,脸色有些苍白,她略显虚弱的说道:“孩子一切都好,夫君不必担心。”
“你呢?怎么样?”朱祁钰抓着冉思娘的手,她的手有些冰凉。
冉思娘挤出一个笑容,生孩子是个体力活,她有些虚弱无力说道:“还好,就是有些累了。”
“累了,就多休息。”朱祁钰将冉思娘的手放入了薄被之中,站起身来看了看孩子。
他说的就像是渴了多喝水的废话,但是作为日理万机的皇帝,此时的陪伴,才是冉思娘要的,说什么,其实不重要,冉思娘当然不会认为陛下不解风情。
新出生的孩子,大抵是有些丑,脸上有些褶皱,两眼深黑无神,绝说不出什么好看。
朱祁钰逗了逗孩子,和冉思娘说着话,说着说着,孩子先睡了,而后冉思娘也安心的睡着了。
“照顾好冉宁妃和六皇子。”朱祁钰站起身来,向着高婕妤的花萼楼而去。
“陛下,是不是再纳个良人入宫?”兴安见缝插针的说道。
朱祁钰想了想还是摇头说道:“不必了吧,冉思娘坐完了月子,也就可以侍寝了,不用扰民了。”
“臣…遵旨。”兴安还是有些不甘心,他可是花鸟使,他辜负了朝臣们和宗亲们的殷切期盼,没能让陛下的主要精力放在女人身上,是他失职。
礼部早就拟定了许多个名字,男女都有,朱祁钰最后选定了沛,取意盛大旺盛。
这是喜事,连已经赶至镇南关的大明诸将领,也在于谦的率领下,写了贺表。
除了贺表以外,还有一份触目惊心的塘报。
大明的墩台远侯已经开始再次渗透,侦查敌情,这是惯例,要在接战前,再次进行一次渗透侦查。
塘报之所以触目惊心,是因为墩台远侯深入百里,未闻人声,白骨累累。
为了防止安南丁口出逃大明,黎宜民在镇南关外制造了一条阔百里的无人区,安南百姓踏入就会被射杀,有骑卒等在此巡弋。
而一旦大明军从陆上踏出镇南关,黎宜民就会仿照大明在集宁一带的烧荒一样,烧出一条没有任何补给的百里荒原。
“这黎宜民,还真的是…天怒人怨,人神共弃。”朱祁钰已经尽量用低道德去想象黎宜民的施政,但是他还是高估了黎宜民的道德底线。
黎思诚用我只要足够烂你就没法王化我,威胁大明不得出兵,但黎思诚没那么做。
黎宜民没那么说,但实实在在的做了。
“大明军何时入安南?”朱祁钰放下塘报问道。
兴安抽出了当初的决议说道:“八月末。”
一个小黄门举着一份塘报大声的说道:“报!陛下,安南聚兵千余,立栅挑堑,攻广西凭祥地方!”
朱祁钰看着手中的塘报说道:“黎宜民非但不投降,还敢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