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儿日后要君临天下,江山万民皆系于一身,不能只受万人供养,却不担干系,天下没有这般道理的。」
汪皇后这才露出了几分笑容,囊锥露颖的崇王和沂王,实在是给了太子很大的压力,汪皇后也怕这朝中闹出了立贤还是立嫡的风波来,面前的夫君动了易储的心思。
至少,眼下皇帝并不打算易储。
朱祁钰看着汪皇后又说道:「澄儿比济儿小了三岁,你也不要过高的要求他,在同龄人里面,澄儿已经很不错了。「
济儿有鸿鹄志,不在这四方城里他嫌朕这京师地方小,放不开手脚,你
也不用太过担忧。」
「是,臣妾谨遵陛下教诲。」汪皇后笑着回答着。
汪皇后靠在朱祁钰的怀里,依旧是有些忧心忡忡,她怎么可能不担忧?
若她不是皇后,孩子只是庶出,那博不得大位,可以做个闲散的王爷,可是她是皇后,孩子是嫡出,现在还是太子,若是博不到大位,那绝对没有活路可言。
这皇嗣里面,其他都还好,唯独这大皇子一枝独秀,少年早慧,让她时常担忧,虽然皇帝说这大皇子要鸿鹄展翅万里,但汪皇后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众望所归的那一个。
「沂王府
最近闹腾的事儿,娘子可清楚?」朱祁钰把今天的事儿又说了一遍。
汪皇后倒是知道此事,她想了想说道:「夫君,其实沂王府闹这处,估计这万贞儿也是个由头,争的是万贞儿留不留在王府,不过是争这王府谁说了算而已。」
「由头?」朱祁钰一愣,随即带着几分肯定的语气说道:「由头。」
成化朝,万贞儿的事儿闹了好几次,大抵也是大明朝到底谁说了算的由头。
感情大抵是真的,就是装的,朱见深装了一辈子,那也是真的了。
这由头,大抵也是真的。
「那娘子看来,这沂王府争到最后到底谁说了算?」朱祁钰笑着问道。
汪皇后颇为笃定的说道:「儿大不由娘,况且还不是亲娘,若是夫君把周氏从白衣庵里放出来,沂王还要忌惮几分,可这周氏刻薄,被孙太后给扔到了白衣庵去,沂王通透,嫂子争不过他的。」
朱祁钰摇头说道:「濡儿不是这等不孝的孩子。」
「但是嫂子她气弱。」汪皇后摆出了自己的论据。
不是亲娘,自然是束手束脚,这沂王府谁说了算的事儿,不出意外还是朱见深说了算了。
「有理。」朱祁钰点了点头,认可了汪皇后说的话。
朱祁钰本来以为还要过几天才有结果,没想到第二天清早,朱祁钰就收到了朱见深的奏疏,沂王府改封的第二天,沂王府谁说了算的事儿,就尘埃落定了。
「到底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宿舍己也狠。」朱祁钰摊开了手中朱见深的奏疏,拿出了朱笔批了红。
朱见深这封奏疏里,就说了一件事,请命从军北伐。
「陛下,沂王才十四,是不是该再等等?」兴安拿到了陛下朱批的奏疏,并没有立刻送往文渊阁,而是试探性的问道。
朱祁钰指了指奏疏说道:「你说的这个问题,濡儿替朕回答了,他在奏疏里说:岳飞的儿子岳云十二岁从张宪军随父征战四方,被秦桧和宋高宗杀掉的时候,岳云才二十三,但是已经打了十一年的仗了。」
兴安声音十分低沉的说道:「陛下舍沂王是稽戾王长子。」
兴安终于把自己埋在心里这么些年的话说了出来,旁的都好说,兴安也愿意看着沂王府满门都在,维持这表面上亲亲之谊,但是军权,不能碰。
「这京营是朕的京营,兴安大挡,那小张屠户之事,还记得不?」朱祁钰笑着说道:「朕要是怕他一个黄口小儿跟朕争兵权,朕也不要做这皇帝好了。」
小张屠户,朱祁钰拆了朝阳县堂的起因,小张屠户打眼看去,先看到的不是壮硕的武清侯石亨,而是皇帝。
小张屠户一张嘴,就把千年难题给解决的干净,大明武清侯石亨对小张屠户那一句话,感恩戴德。
「臣糊涂了。」兴安这才想起了小张屠户的事儿,自己都笑了。
大明能在京营军权上争一争的大抵只有文安侯于谦,可是于谦这个武勋,常年在讲武堂当值,京师大营,于谦除了督军时候,从来不去。
朱见深的从军北伐,也不是冲锋陷阵,而是操持政务文书,参赞军务,他现在这个年纪,又不是岳云那种天生神力,冲锋陷阵不是给将士们捣吗?
「日后啊,这沂王府便真的是沂王府了。」朱祁钰颇为欣慰的看着朱见深的那封奏疏,这孩子在自己手里,没长歪,没走那些歪门邪路,而是走了正道。
正如汪皇后所言,钱氏是嫡母不是亲娘,朱见深使些招数,这沂王府自然是朱见深说了算,但是朱见深走了一条正道,外出任事,证明自己不是个孩子了。
塞外苦寒,从军更苦,朱见深九岁就在讲武堂
旁听,他怎么能不知道这里面的苦?
朱祁钰笑着说道:「殿试的策论,就以北伐二字为题,也不要弄什么玄而又玄的四书五经了。」
「臣领旨。」兴安俯首领命,会试决定了是否是进士,殿试决定了名次,殿试里皇帝的决策权重更大,命题更加宽泛自由。
朱见济、朱见深和朱见澄其实都在讲武堂,他们每日都要到讲武堂来旁听。
「你这狠劲儿,我比不了。」朱见济听闻朱见深要从军北伐,啧啧称奇。
朱见济对朱见深有一个压倒性的优势,那就是《我的皇帝父亲》,朱见深也够狠,爹不行,我自己争气便是。
朱见深颇为确切的说道:「叔父皇恩浩荡,我若是不为大明做些什么,就太该死了。」
「你知道北伐意味着什么吗?」朱见济反问道。
朱见深点头说道:「知道,我若是死了,万贞儿就劳烦崇王殿下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