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快又准。
这是一种极度的信任,石亨已经贵为国公,他最害怕的是失去了陛下的信任。
于谦则是看着鹅毛大雪,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已经六十二岁的他,身体状况要比五十一岁时候要强太多太多,即便如此冷冽的天气和寒风之下,他也不会因为痰疾而咳嗽不止,正统十四年的那个冬天,他还以为自己要命不久矣。
陛下和太子的言谈,让于谦想了很多,在国家之制上,大明恐怕会形成一种古怪的路径依赖,遇事不决,就苦一苦势要豪右。
兴安和小黄门耳语了几声说道:「陛下,收到吏部通禀,巡河总督徐有贞去了金山陵园,先去祭拜了嘉义伯陈镒,而后从西直门入了京师到了吏部。」
京师之战前朱祁钰一直想杀了徐有贞,因为于谦护着,朱祁钰一直没做成,于谦说首务是击退瓦剌人。
京师之战打完了,徐有贞直接跑去张秋治水去了,这一去治水,十一年了,徐有贞一共回来四次,一次也没有在京师过夜,再晚也要走。
朱祁钰一听徐有贞回来了,立刻搓了搓手,只是一想到徐有贞有两块奇功牌在身,就是一脸不高兴,不好下手。
朱祁钰看向了于谦说道:「于少保,能不能把徐有贞留在京师啊,国朝用人之际,如此良才在外奔波,朕于心不忍。」
于谦斟酌了一番才开口说道:「徐总督巡河有功,而且立志浚河,这次回京述职是上次五万里水路疏浚回京复命,之后还是要去长江巡河疏浚的。」
徐有贞为何不敢在京师过夜,到底是因为什么,皇帝心里没点数吗?
徐有贞再有野心,磨了十一年了,那点野心也早就磨没了,他不敢回京的原因,还不是你这个皇帝整日惦记他的人头?
朱祁钰看着鹅毛大雪,带着几分感慨说道:「可惜了。」
朱祁钰的车驾走到了讲武堂便到了御书房批阅奏疏,没过多久,徐有贞便到了讲武堂觐见,如果有的选,徐有贞决计不会到讲武堂来,每次来,他都有些害怕。
陛下无疑是明君英主,这十一年来,大明的变化徐有贞非常清楚,而且陛下处事公正,从不会无故杀人,都说皇帝暴戾,可是陛下刀下从无冤魂,即便是以千年以来的君君臣臣的儒教框架去定义,陛下杀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该死的。徐有贞在张秋、在河套、在大江上下游,遍地都是生人祠,这是他的功绩,按照陛下的评判
标准,两枚奇功牌在身的徐有贞完全没有怕的道
理。
可是他就是害怕,怕陛下忍不住心中的杀意,直接让锦衣卫把他拘了,随便按个罪名,一死百了。
「臣徐有贞,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徐有贞三拜五叩行了个大礼。
朱祁钰看着徐有贞,带着和煦的笑容说道:「朕安,免礼,兴安,赐座。」
朱祁钰打量了一下徐有贞,自从上次在松江府见了一面之后,徐有贞又瘦弱了几分,也更加精神了几分,往那儿一站,一股子忠骨良臣的范儿。
「谢陛下。」徐有贞自然看到了陛下的笑意,这笑容看得他心里直发毛,陛下还不如摆起皇帝的架子,凶神恶煞一些,这样相处更加合理一些,他看了看卢忠,卢忠在侧,便是没打算动手。朱祁钰看着徐有贞坐立不安的样子,继续说道:「徐总督辛苦了,这四万里水路,除了多花了二十万银收尾,你做的很好了,朕若是把这差事交给旁人,别说五百二十万银,就是五千二百万银也打不住。」
「徐总督治水有功,朕特赐尔奇功牌一枚,卿不负朝廷所托,百姓所望,朕心甚慰,望为我大明大江水路事,尽心竭力。」
朝廷所托,百姓所望,皇帝呢?皇帝巴不得徐有贞犯
些错误,把当年没做完的事儿做完,解了当年的心结。
兴安将奇功牌拿了上来,朱祁钰走到了徐有贞面前,给徐有贞挂在了胸前,拍了拍徐有贞的胳膊说道:「徐总督,辛苦了,这又瘦了几分,风餐露宿受了不少的苦啊。」
「食君俸,尽君事,疏浚大江,乃是陛下海陆并举大业之事,臣不敢怠慢。」徐有贞赶忙俯首说道。
「工部尚书一直在请致仕,朝中阙员,徐总督不如回京为朕分忧?"朱祁钰选择了增加筹码,当初十万银换不到奇功牌,现在用工部尚书的明公位置换。
朱祁钰看着徐有贞谨慎的模样说道:「这么些年了,俱往矣,徐总督巡河有功,朕不给徐总督升官,朝中也会有非议不是,那些御史、翰林、给事中,又要说朕薄情寡恩了。」
俱往矣?徐有贞不信,谁信谁是小王八。真的过去了,皇帝你还提起来作甚?
皇帝这一番话,摆明了就是让他徐有贞回京来,大家再掰掰手腕,胳膊拧不过大腿,在皇帝面前,徐有贞充其量就是个小指头,跟皇帝掰手腕,那得多想不开。
徐有贞亦满是笑容的说道:「陛下,臣贵为巡河总督,乃是正二品的京官,品阶与六部明公等同,何来薄待?臣擅长治水,陛下任人唯贤,乃是圣君之举,何来非议?」
朱祁钰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凝,他本来打算用和煦的笑容以及奇功牌的恩赏,来瓦解徐有贞的防备,再用工部尚书的职位为利诱,最后以俱往矣收尾,突出一个时间抹平一切,当年事儿,朕已经不在乎了,你可以回京任事了,可谓是手段尽出。
可是这徐有贞就是油盐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