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甲士开道,骑士们来回的奔波,各色的旗帜随风飘荡,百官全部到齐,周昌,召平,韩信,张不疑等人微微低着头,站在群臣的最前方。
天子黄盖之下,刘盈甚是不自在,时不时就要看一下远方,随即低下头来,惶恐不安,在他的身边,则是站着数十个孩子,此刻面色都很严肃。
在刘盈的正前方,刘长正在跟吕禄低声攀谈,两人似乎是在攀谈国事,面色无比的庄重,刘盈很少能看到弟弟这般严肃的模样,不过他也听说了,河西又爆发了战事,稽粥很不老实。
刘盈倒是不担心大汉会吃亏,河西虽然兵力很少,防线极长,可毕竟聚集了悍将能臣,稽粥是打不动河西的,他只是有些担心河西的民众,是否会再一次遭受劫难。
看刘长那般严肃的模样,河西之事看来也是不容乐观啊。
刘盈长叹了一声,自己无能,苦了这个弟弟啊。
而此刻,刘长正拉着吕禄的手,认真的询问着要事。
“寡人这一身是不是有些不搭?这玉带上的宝石就不该是赤色的,寡人这身也太艳了,你觉得要不要回去换一下?”
“没有啊,大王,这玉带与您的衣正好般配,赤色的很适合您的。”
“哈哈哈,你看寡人这鞋履,不错吧,用的可是南越那边送来的贡品,赵国款式的,这赵国别的不说,这衣裳是真的好看,就楚国和赵国的最好看了...”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身如铁塔的壮汉正在跟他的心腹聊这个。
刘盈看到刘长脸上出现了笑容,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看来河西的事情还是没有坏到不可挽救的地步,起码他还在笑。
可是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刘盈却又变得提心吊胆。
今日这般架势,是因为太后要回来了,他们必须要前往迎接,刘长下了命令,谁不来砍谁的头,听到这句话,刘盈的夫人们连襁褓里的孩子都抱了出来,毕竟大王好打老幼,不可不防。
刘盈知道,这次自己犯下了大错,自己的宠臣居然参与谋反,还想要从内打开皇宫,真不知道阿母会如何对待自己。
她会将自己的宠臣们全部杀死吗?
柴武就有这个想法,长弟好歹能看在自己的颜面上宽恕不曾参与叛乱的近臣们,可阿母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当刘盈转头看向了柴武的时候,他看到这位将军正是跃跃欲试的模样。
刘盈再次长叹了一声,感受到刘长的目光,对视了一眼,刘盈心里一暖,这竖子还是挺关心自己的呀。
刘长瞥了一眼他,随后对吕禄说道:“你看我兄长,脸都被吓白了,稍后可以好好吓唬他一下....”
就在漫长的等待之中,远处方才有人影出现。
太后出行,仪仗自然也是不能缺的,精锐的甲士们与守在长安的甲士们汇合,守在道路的两旁,造出了一个甲士所构成的长林,刘长快步走上前去,就看到三匹骏马朝着自己的方向飞奔而来。
三个竖子此刻正得意洋洋的朝着周围的甲士们挥着手,又对远处的大臣们示意。
刘祥咧嘴傻笑着,见到刘长,也不下马。
“仲父实在是太客气了!”
“何必动用这么多人来迎接我们呢?”
“不必多礼!”
刘长顿时眯起了双眼,深深的看着他们。
当太后的车架停下的时候,吕后独自下了车,甚至都没有让别人来扶持,看得出,这次回乡,对太后来说还真是一件好事,在走出了高高的宫墙之后,她的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
“阿母!!!”
只听的一声大叫,刘长便飞奔而来,吕后身边的几个甲士脸都吓白了,在他们眼里,这哪里是大王冲过来了,这简直就是一架正在冲锋的战车,跑动起来只觉得大地都在震动,浑身杀气腾腾,压迫感十足。
吕后也抬起头来看去,可在她的眼里,就只是个跟地面差不多的小娃娃,伸出手,踉踉跄跄的朝着自己跑过来,满脸的傻笑。
太后归来,群臣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刘盈更是瑟瑟发抖,也只有刘长,满脸的喜色,正抓着阿母的手不放,看着自家的傻儿子,吕后审视了一下他的衣袖和领口,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没有弄脏,很好。
“阿母,你上车!咱先回去!”
“群臣前来迎接,岂能就这般回去?”
吕后皱着眉头,在刘长的陪同下来到了群臣的面前,先后与众人相见,虽然太后脸上挂着笑意,可群臣依旧害怕,吕后并没有理会刘盈,这让刘盈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在群臣的簇拥下,吕后不急不慢的朝着长安走去。
吕后走起路来很有气质,哪怕已经年迈,可步伐也很是稳当,不快不慢,不像某位大王,左顾右盼,时不时摸摸鼻子,毫无君王的威仪。
走了片刻,吕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周围,“安他们呢?不是先行一步要见你吗?”
“哦,他们回去休息了。”
“阿母就不要多问了。”
刘长示意,让吕禄跟上来看着阿母,自己则是去了队伍的后方,很快,他就见到了耷拉着头,将不高兴直接写在了脸上的张苍。
张苍难得在梁国度过了一段清闲时日,没想到啊,最后还是被召回了庙堂。
“师父!”
刘长笑呵呵的握着张苍的手,“总算是将您给盼来了,您不知道啊,您不在的时候,寡人可是吃了太多的苦了,就这么多人,甚至连个官制的事情都办不好!”
张苍呆愣了片刻,“大王要革新官制?”
“这些都等会再说,目前还是以河西之战为重。”
“河西还有战事??”
“是有战事,不过您不必担心的,南越上贡的稻只要能在全国推广出去,大汉对外作战就不缺粮食了。”
“还要推广新作物??”
张苍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道:“大王啊,臣老矣,最近更是重病缠身....”
不等他说完话,刘长却笑着逗起了一旁妇人怀里的婴孩,“真可爱啊,这也是师父的儿子吧,还挺好看的,这还不到一岁吧?”
刘长转过头来看向张苍,“师父您刚才说什么?寡人没听清楚。”
“哦,没什么。”
“长!”
有两人鬼鬼祟祟的走到了刘长的身边,刘长转身一看,正是赵始和赵昧,刘长有些惊讶,“你们怎么在这里?不是说还在南越吗??”
赵始的脸色有些差,支支吾吾的,没有说话,赵昧却说道:“我们从南越返回,在梁国被太后拦下,要我们与她一同前来长安...”
刘长又看了一眼赵始,顿时就明白这厮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惶恐了。
果然啊,自己这阿母的威慑力就是比自己要高啊。
“走,别愣着了,活着就是幸事。”
刘长挥了挥手,带着这些人朝着长安走去,吕后大概是在梁国转的久了,回到长安之后,也是不慌不忙的城内的场景,离她最近的便是陈平,陈平低声的在跟吕后说着什么,两人的声音都很低,谁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看太后那脸色,陈平大概是没有说什么好话的。
吕后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吕禄,吕禄心里明白,这大概是要处置柳平侯的事情了。
群臣将一行人送到了皇宫门口,这才各自离去。
刘长也是让张苍赵始他们休息几天,自己也跟着阿母进了长乐宫。
回到长乐宫,吕后坐下来,脸上那淡淡的笑容顿时消失,变得无比的严肃,方才还跟她撒娇着的樊卿,在这一刻也是被吓得浑身僵硬,愣在了原地,话都不敢再说了。
“你们都先出去吧,长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