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疑的突然痊愈,让群臣们很是感慨。
怎么就好起来了呢?
“陛下,实在不成,我便亲自前往留地,率领着周边数县之人马,定然能....”
“算了。”
刘长挥了挥手,打断了张不疑,“若不愿相见,那就不见吧,到底是神仙中人啊,非寻常人...朕观其书信,知其去意,是留不住的,你们兄弟俩最好商谈一番,看看是否要给留侯发丧,继承爵位吧。”
“啊??”
张不疑急忙摇着头,“这如何能行,阿父定然还活着,如何能为活人发丧呢?”
“此一去再无音讯,也不知生死,与逝世又有何异呢?”
刘长抚摸着胡须,“有些话,我说出来,你勿要在意,我觉得,留侯怕是早就逝世了,他之所以不言,是他担心临终前饱受打扰,另外,就是担心你太早继承爵位。”
“这是何意??”
“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担任国相,若是再继承了如此爵位,以你的性情,不知要惹出多少祸事来,留侯大概就是担心这个吧,不过,他到底在想什么,朕也想不出来,或许是真的成了道?”
“陛下不是向来不信鬼神的吗?”
“我是不信鬼神,可是朕信留侯啊,这是神仙中人,若是天下真的有神仙,那大概就是留侯这个样子的,来去无踪,料事如神,无论多么显赫的大臣,都是死在病榻之上,或因功犯杀,唯独留侯,独领万户侯,暮年更是游山玩水,以山林居,无杂事烦心,钻研大道理,生死都无法知晓...啧,如此神人,可恨啊。”
“若是朕早生三十年!”
刘长痛心疾首的说着。
张不疑说道:“陛下未能与他们一同创业,却对得起他们,当初酂侯还在世的时候,与高皇帝有了不悦,是陛下力挺,几次拜见,解其心忧,用其遗计,其善终也,若非陛下,只怕是郁郁而终,如淮阴侯,若不是陛下,只怕早已身死,如我阿父,若无陛下,又岂能如此雅兴,游山玩水,怕是整日都在山县之中来往,不敢如此...”
“其余重臣,陛下不曾使其心寒,招抚其后人,待之甚敬,平阳侯,舞阳侯,建成侯,薛侯,汾阴侯等等,不曾有屈,皆善终也,其子孙享福无忧,秋时不忘祭祀,陛下生的正是时候。”
“若非陛下,就这些人,不知有多少死于非命,有多少郁郁而终,有多少才能不得以施展,英雄落泪,壮士无归,高皇帝慧眼识才,重用他们,使其始之,陛下宅心仁厚,恭敬他们,使其终之...陛下,自从之群臣,有才能者,有如廉颇,乐毅,田单,范雎,吕不韦,魏无忌,白起,李牧,少有善终者,此谓易始难终也。”
“若无陛下之才能,无陛下之仁心,无陛下之功德,何以能如此呢?陛下之功,非高皇帝所能媲美!
!”
“况且当今宇内,贤才如何就不如当初呢?张右相之治国,犹如酂侯,季布申屠嘉之刚毅,更胜王恬启,栾布张孟之诚,比起汾阴侯如何?张释之峻法,与宣义如何?陈陶之能,与阳成延如何?贾谊,晁错,袁盎皆智谋之士也,臣与郅都为陛下之鹰犬,有周亚夫等人为将,毛亨之才学比起薛侯如何?”
“陛下麾下,英才无数,勐将如云,这些人大多年轻,还不曾完全成才,假以时日,高皇帝之臣又如何?忠信阁内,吾当取而代之!
”
张不疑大声的说道。
刘长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随即大声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啊!
”
“天下有知朕者,不疑也!”
刘长对再也见不到留侯的那点遗憾,也在张不疑的言语之中消逝了,心里再无烦闷,茅塞顿开,便领着张不疑,在皇宫内闲谈。
“不疑啊,太尉讨伐身毒的消息,还是没能瞒得住群臣啊。”
“这次动用了西域诸国,河西,陇西,唐国等国的粮食,为北军所用,朕又不曾告知群臣,群臣很是愤怒,公然上书,还是过去那一套,说朕穷兵黩武,桀纣之君也,甚至都将这件事告到太后那里去了!”
刘长板着脸,张不疑听闻,勃然大怒,骂道:“这些老狗,哪里知道陛下的大志向!不知从哪里学来一句穷兵黩武,整日念在嘴边,全无半点实才,陛下,不知是谁如此上书?可诛之!”
“二十多位大臣联名上书的,以季布为首。”
“啊,季布这个叛贼!我早看出他乃是不忠之臣,身为陛下的舍人,居然跟那些奸贼伙同起来!陛下,臣这就去砍了他!
”
张不疑转身就要离开,刘长却急忙拦住他。
“若只是一个两个上书,你去砍杀了也无碍,只是二十多人一同上书,其中还有三公和九卿,如何好动手?若是将这些人都打杀了,谁来为朕治国?”
张不疑眯了眯双眼,问道:“若是陛下被他们所烦扰,那倒是不必担心,太尉亲自出征,有夏侯婴,周亚夫来辅左,取胜是不难的,群臣之所以反对,是因为粮食消耗巨大,我听闻身毒极为富裕,只要斩获能填补粮食的空缺,群臣就定然不敢二话....”
“只要能拖一拖时日,等到捷报传来,这些人怕是再也不敢二话了。”
“那要如何拖延时日呢?”
“要不就将他们全部关在廷尉,等战报,若是斩获足够,就把他们放出来,若是斩获不够,就砍头!”
张不疑看着陛下那笑呵呵的脸,心里就知道陛下这是在说笑,陛下砍了谁也不会砍了季布,虽然说的凶狠,可陛下并非滥杀之人,论宅心仁厚,谁能比得上自家陛下呢?
“陛下,不妨交给他们一些事来做,也好堵住他们的嘴。”
“臣这次记录耕地百姓等数,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想来陛下也是看出来了,大汉的人口分布,愈发的极端了,那梁国,齐国等地,疆域甚小,却拥有数百万的百姓,而像南部,南越国那般规模,百姓刚满百万,长沙国八十余万,滇国二十万,燕国疆域何其广,不过百万之民众,而河西,北庭,西庭等地就更加不堪...”
“长安一地之百姓,都要远超他们。”
“张右相就很是担忧,如此下去,梁国等地,人满为患,耕地严重不足,将会酿成严重的灾害...况且这些人都是分布在河水两岸的,晁错说,河水灾害,乃是因为河水两旁的百姓越来越多,对河水不断进行破坏的缘故...”
刘长抚摸着胡须,“过去我不愿意逼迫百姓们离开家乡,可如今看来,倒是不能不迁徙了...继续如此下去,怕是要出大祸事...这可比离开家乡要更加害民。”
“如此说来,当初晁错所上奏的,也并非是完全错误的...百姓还真的到了必须迁徙的地步啊。”
“只是不知那梁齐,人口何以如此之多啊?耕地好一些,就能如此?”
“主要是中原肥沃,百姓富裕,官吏宽厚,多生,多养,多活,故而如此,各地出生的孩子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只是中原的孩子更能活下来而已。”
“唉....百姓何其苦也?”
在拥有了孩子之后,刘长对百姓家里那高的离谱的夭折率更是有了一个直观的感受,汉初的夭折率有多高呢,寻常百姓生了十个孩子,最后存活的可能只有两三个,这还是多的...存活率在百分之二三十左右,这非常的可怕,这冷冰冰的数据,放在民间,却是一声声痛苦而凄惨的哭喊。
不只是百姓之家,就是皇室宗室,其实也是如此,只是机率要低一些。
刘长皱着眉头,心情很是复杂,跟着张不疑走进了亭子内,双手放在木栏上,眺望着远方。
“卡察~~~”
“陛下当心!
!”
张不疑急忙伸出手,抓住刘长,刘长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下去,缓过神来,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忽然倒下的木栏,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朕压根就没用力啊...”
张不疑则是低头观察了片刻,说道:“陛下,这是有人刻意锯断的...”
“皇宫之内,居然有人想要谋害朕???”
就在这个时候,右侧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刘长转过头去。
刘赐正抱着比自己还高的木头,惊讶的看着他们。
“不好!
”
他大叫了一声,丢下了手里的木头,拔腿就跑。
刘长顿时反应过来,从地上捡起了木头,奋起直追,“朕今天非要打死你个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