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陷阱
入了四月,皇城一夜去了春日寒凉,日头也渐热。
荣掌柜一大早就和贺绿浓一起去阿古房中将那坛刘伶醉拿了过来搬回房里。
一坛子酒不过四五斤,荣掌柜放得小心。贺绿浓将门拴好,这才回到桌前。看他开封,“希望那二百两银子不要是喂了狗。”
夫妻两人心中忐忑,一点一点的将石蜡刮下,还未完全开封,已闻到酒香。贺绿浓俯身去闻,面色已是轻松,媚眼更添神采,“掌柜的快开。”
封口完全拿开后,浓郁的酒香直往外冲,顿时满室飘香,光闻着这香味,已让人酒醉。再看那酒,虽有药材浸泡,但酒液清冽。
荣掌柜舀了一小勺尝试,这一尝不由顿住,酒确实还是刘伶醉,可却更绵甘醇和,空杯留香。久久回味,还想再饮,连酒楼也不想去开了,“夫人,这真是好酒。不过半月就添了五分香,那若是封了蜡藏在地下,时日久了,怕光闻这味就要醉了。”
贺绿浓没他懂酒,不过他向来对酒要求高,他都这样不吝夸赞了,那这酒肯定很不错,“怎么样,值这银子吗?”
“不过是一坛酒,卖了就没了,还是得学了那酿酒的技艺才行啊。”荣掌柜都已有些心动了,夫妻俩撩拨了里头的药材,都浸泡得发胀了,也不知到底一味药得放多少两。这差个一两二两的,味道可就差之千里了。
两人商议着用钱买那酿酒的技艺,心里却没底到底要多少银子。想去寻阿古问问,来到前堂,还没上楼,就见她下楼了。
贺绿浓笑道,“这是要出去?”
阿古点了点头,“薛六爷在外头等,和他一同去听曲。”
“真是好兴致。”贺绿浓笑着,心底却瞧不起她,一个大姑娘和个男的一块出去,也不嫌丢人。见薛升已经进来,她没有提酒的事。等他们乘马车走了,她才往那轻啐一口,“不要脸。”
刚回到钱柜上,荣掌柜就催她进里头,“这抛头露面的事你就别做了,快进去。”
贺绿浓凤眼微扬,“我都嫁你了,你还怕我跑了么?”
荣掌柜正要说些甜话,就见外头进来个高大汉子。一身长衫布衣,不修边幅,身后跟着几辆马车,一看就是过路的商客——怕遭劫,便将自己打扮成穷人模样。总是赶路,也少时间修饰仪容。他素来有看人的本事,这人定是商客无疑。见这汉子颇有些富贵气,已是笑脸相迎,“这位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
“住店,劳烦掌柜安置好我的马,再上些菜,填填肚子。”
荣掌柜立刻安排小二去马厩,问了汉子要什么菜,让厨子做去。
汉子刚坐下,又问道,“可有什么好酒水?”他顿了顿又笑道,“别瞧我这样,身上还是有吃酒钱的。”
荣掌柜笑道,“开门做生意,哪里敢瞧不起人。这位爷如何称呼?”
“鄙人姓刘,在家中排第九,别人都称一声刘九。”
“原来是刘九爷。”荣掌柜见他说话谈吐得当,转了转眼,“刘九爷可喜欢喝刘伶醉?”
“刘伶醉醇香甘冽,自然喜欢。”刘九当即说道,“若是有好的,那就上二两试试。”
荣掌柜便去舀了二两刘伶醉过来,酒壶还拿在手中,刚到刘九近处,就见他回头叹道,“无怪乎商行里来过京城的人都说城中最好的酒楼便是这了,这里不仅菜好,酒也是出挑的。”
荣掌柜笑笑,斟了一杯敬他。刘九双手接过,放在鼻中微嗅,面上已全是满意之态,一饮而尽,在口中含了小片刻,缓缓咽下。许久才睁眼,又叹,“当真是好酒,却不知掌柜是如何酿制的?”
听他这样问话,荣掌柜笑笑,“酿酒的法子里,有祖传的技艺……”
刘九当即会意,也不追问,笑答,“在下懂的。一路奔波,累得我骨头都要散了。若是喝下一壶这酒,怕是精神抖擞。掌柜上一斤酒来吧。”说罢,他从靴子夹缝那取了一张五十两银票放于桌上,“好酒难寻,这酒,值这银子!”
荣掌柜见他出手便是五十两,暗叹好在自己没看错人,这人真是个富商,甚至比自己知道的更富有。再看他藏钱的地方,也是个谨慎人。他想去拿银票,到底还是忍住了,“看得出刘九爷也是爱酒之人,这五十两在下也不收了,权当交您这个朋友。”
刘九微有诧异,见他说的诚恳,笑道,“掌柜这朋友,在下也交定了。”
见他将银票收回,荣掌柜心头滴血,这人未免太耿直,竟真的不推脱收回去了。不由懊悔,真不该学什么放长线钓大鱼,如今这鱼就消失在面前了。
“掌柜。”刘九爷起身请他入座,这才道,“实不相瞒,我们刘家是大商家,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您知道如今我们大央国上下都爱喝两口。像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每日往来的人多,没有个十斤酒应对不了。只是原先为我们家酿酒的师傅失足落水,人没了。我此次跑商,也是为了寻好酒,应应急也好。掌柜这儿存货有多少?什么酒都行,只要好喝,卖我五十坛吧。”
一张口就是五十坛,荣掌柜已是心动,“除去坛子,酒水约莫重四斤,那您开价是……”
“也只能是一百两一坛了,匀开来算也有二十五两银一斤。”刘九笑道,“老百姓过一年也就二三十两,这价格已算很好。”
荣掌柜暗道这人果真是商人,哪怕再大方,骨子里还是奸商,“方成才在下一想,酒窖里并没有那么多酒,刘九爷不如去别处瞧瞧?”
刘九行商多年,哪里会看不出来他在推脱,“价格上倒是可以再商量商量的……”
荣掌柜笑道,“那您再好好考虑考虑,在下等您消息。”
他回了后院跟贺绿浓说这事,贺绿浓放了手中瓜子,说道,“那成,等酒翁回来,我先探她的口风。”
阿古此时正和薛升听曲,那唱曲的人有的不过是一面小鼓,可戏里悲时,嗓音也如泣如诉。欢喜时,又清脆婉转。看着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已唱得十分好。
一曲毕,阿古已让金书拿了赏银去给那小姑娘。薛升自然也让人给了,笑道,“唱的真好,还那么小,本该在家里好好得人疼爱的,却出来赚钱,想必是有什么难事。”
阿古微微笑道,“所以薛六爷给赏了那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