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呼,微急。复泽听这声音,竟甚是熟悉,手当即僵了一僵。而这一僵里,早有一个蓝色身影闪近,将花月如揽入怀中退开。
复泽剑尖所指处,眨眼便空无一人,只剩剑尖之上点点血迹。
文帝也听见了这声音,眼色顿时更冷,却并未责怪复泽,目光落在门口处,便只见一身绯红衣裳的女子,覆了同色面纱,低垂着眸子由外走近。
房间里所有的人目光都在她身上,她却视若不见,连个目光也不接触,只径自走到屏风之后。
文帝冷哼,对花月如道,“你这里的人可真个个都是硬骨头!”
他话中不无警告,花月如早已脸色惨白,方才险些丧命,此刻几乎整个人都靠在岚淡怀中。她嗫嚅着唇,勉强道,“文爷不知,落西并未卖身给西楼,所以准确说来,不是西楼的人。”
“不是这里的人,所以便架子大得连我也请不动?”
“文爷……”
“文爷不必动怒,落西不是西楼的人,自然不常在西楼,从家中赶来,自得费些时间。这一点,听了落西弹琴的各位大人皆知,长孙将军也知,文爷可以问一问。”却是屏风之后的女子忽的缓声开口,替花月如答了话。
文帝闻言,淡淡看向长孙长丰,长孙长丰面色尴尬,却仍是点了点头,小心翼翼道,“是,文爷,落西姑娘平日确实不在西楼,若是临时点她,她从家中来的确费时……”
哼!风尘女子也配提家?也不怕侮辱了父母丈夫!”文帝不悦,冷声打断长孙长丰的解释,讽刺道,“风尘女子便应该在风尘女子该呆的地方,少装了冷艳高贵,这可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文帝字字刻薄,话落,再无一人说话。花月如岚淡相视一眼,目色沉凝;长孙长丰、复泽静立;屏风之后,久久无声。
良久,只有琴音缓缓而出……
一曲《汉宫秋月》,如月圆之夜的月光,银辉流泻,覆泽大地;又如空谷无人处夜间的溪流,水声清澈,水花轻溅……
在场所有的人,原本或乱或惧,亦或者是怒是躁,听这琴音之下,无不当即敛了情绪。而那原本的情绪就仿佛被一指点住,刹那凝在脸上,快得连收也收不住,就那样石化。而后,那琴音又仿佛是一阵风,将那石化的表情吹散,所有人的眼中顿时只剩下听琴的情绪。不论是什么样的情绪,都单单只为那琴音而生。
包括文帝。
一心杀意而来的文帝,在听到这琴音的那一刹那,已经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只剩下双眼直勾勾望着那屏风。
那屏风全由上好的梨花木制成,完全看不见另一面的景象,连个影子也不见,不像一般的青楼,立的屏风只撑起薄纱,半遮半掩,却更加撩人。
屏风看不透,文帝却分明看到了另一个人。
一身素色衣裙,淡薄的眼色,淡薄的脸,垂眸,十指轻轻拨动琴弦。指尖下,便是天籁。
有许久的时间,文帝仿佛被什么魇住了,明明整个身体里全是震撼和慌乱蹿行,却又偏偏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浑身僵直地坐在那里,眼睛竟连眨也眨不动。
和文帝相似的还有复泽,他亦直直盯着那扇屏风,仿佛那屏风就是一个人。
——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这琴音,已经有快二十年不曾听到。他身为下人,原本也没有机会听到,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路过那座清冷的院子,只听得琴音从里面传来。他心神顿时如被什么慑住,小心走去,却见一身素色衣裳的女子正在教年幼的儿子弹琴……
孩子不过三四岁的光景,却是十足十秉承了母亲的天赋。极难的曲子,他听了不过一二遍,便能独自弹出来,竟是弹得一样的好,一样的勾人心魂。女子喜极,孩子也笑意连连,mǔ_zǐ 两人原本都是绝色,笑起来时,便眩惑了人的眼,连春光也逊色。
后来,他便时常觑了空,特意往那座清冷的院子经过……
再后来,那琴音永远消失了。女子死了,再也弹不了琴;孩子变了,虽也弹琴,琴技更是一日比一日好,却不知为何,再也不能打动人心。
……
“出来!”
一声冷沉打断了复泽的思绪,他慌忙收敛心神,只见文帝猛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竟是隐隐发颤。
文帝狠狠盯着那扇屏风,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曲子原本还没有弹完,因文帝这一声打断,戛然而止。
花月如一凛,就要上前去劝。文帝冷眼扫过她,花月如的脚步当即僵在原地。
屏风之后,半晌没有动静,而后,绯衣女子缓缓走出。垂了眸子,她的目光从一开始便不与任何人接触。
文帝冷道,“面纱拿下!”
沉醉身侧的手捏紧了。
她等了一日没等来怀陌,岚淡却要带她从密道离开,她便感知有事不妙。追问之下,才知文帝竟来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至少比花月如了解文帝,知道文帝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也不敢露面,却不得不露,她没有万全的打算,也不过想走一步算一步,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
私心里,她是信怀陌甚至依赖他的,她想拖到怀陌来救她。
只是……文帝连给她弹完一首她暗中加长的曲子的时间也不给。
“面纱拿下!”文帝又重复了一遍。
沉醉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周.旋,却忽地听一声冷笑从外间传来,“我当是哪个短命鬼敢扰了我的好兴致,原来是你。”
沉醉听这声音,当即眸色一亮,循声看去,只见一身青衣,发丝微白的男子缓缓走出。
除了无遇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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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遇都出现了,大家就该知道不是开虐了吧?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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