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状,都是一惊。这位爷不论暗地里手段如何阴狠,但至少面上从来温儒,何曾有人见他这么对待下人?
容容满身尘土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溢出鲜血,步履不稳地往后面走去。
小黑小白见状,面面相觑,两人正『摸』不着头脑,只听得马车内传来一声冷沉,“小黑,你到后面去护送夫人,不得有任何差池。”
小黑听得怀陌的话仿佛是从齿间出来,有种恨不得将人拨皮削骨的狠意,不由心惊,也不敢多话,颔首,“是。”随即骑马后行。
小白心中更是疑『惑』,回头往队伍后面看去,正好见迦绫公主从沉醉的马车上下来,回到她自己的马车中,不由皱眉,心中暗叹没好事发生。正想着,只听得“砰”的一声震响,从怀陌车中传来,小白一慑,慌忙驱马上前,问道,“爷?”
“滚!”里面传来一声震吼。
小白一凛,她这么多年跟随怀陌,这还是第一次见怀陌发这么大的怒,尤其,这里前后都是文帝的耳目。
小白不敢多言,自觉与怀陌车驾拉开距离,心中却在疑『惑』,容容到底对怀陌说了什么,让他杀气这么大?
容容回到马车,沉醉正虚弱地靠在红久怀中,见到她狼狈,苦笑,“对不起,连累你了。”
容容摇头,支撑着走回去,“夫人别这么说,夫人有令,奴婢就是死也要为您办成。”
沉醉扯了扯唇,自嘲,“恐怕,你得改口了,往后别再叫我夫人。”
“夫……”容容张口,舌头仿佛打结,顿了顿,她忽然朝着沉醉跪地,“对不起,奴婢不该妄自揣测的。”
沉醉只觉眼睛酸涩,却是一点湿意也没有,“你向我说什么对不起?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奴婢不该妄自揣测,误导夫人。”
沉醉摇头,“起来吧,我想静一静。”
红久在一旁气呼呼的,胸口剧烈起伏,也不敢再破口大骂了。
空气里明明已经少了迦绫身上那阵香气,可沉醉只觉心口还是一阵一阵的绞着疼痛……沉醉自嘲,想她大约是对那种香味已经熟悉至极,刻入骨血,所以不必闻着,想起来也能疼痛。过去三个月,她日日闻着与那相似的味道——从那个男人身上!
“公主的香料,主要成分是什么?”
“麝香。”
行车一整天,一直平静,即使马车中途停下休息,也再没人来打扰,红久亦没有离开沉醉去探听什么。
回程快马加鞭,不像来时算计好了行程,不再讲究晚上落脚,一行人只顾赶路,到晚上的时候,果真错过了城郡,大军只得原地安营扎寨,宿在野外。
马车停下,沉醉立刻便被小黑送到了怀陌的营帐里。
营帐漆黑,沉醉有些不适应,却也敛下心神,一步步走进。看不清脚下,沉醉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身子正不稳,忽然,眼前剧烈的气息『逼』近,随即,她的脖子上掐上了冰凉的一只手,那只手一收紧,她只觉身体里的空气也全部被『逼』了出去。
沉醉咬紧了牙,没出声。黑暗里,她和一个要杀她的男人对峙。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她开始能看清眼前的男人模糊的轮廓,尤其,他眼中跳动着的疯狂愤怒的火焰,她一览余。她任他在她的脖颈间渐渐加重力道,等着他杀她。
“说,是谁?”
他咬牙切齿低问,声音嘶哑得仿佛一头受了伤的野兽,而她正是伤害他的那一人。
“呵呵……”沉醉轻轻笑了出来,笑得眼泪落下,正落在他手上。
怀陌如被什么东西烫到,有力的手几不可察一颤,随即放开她,却是一手抓起她,掀开帷帐,往外飞快走去。
沉醉一直被他抓着离开,他步伐快,完全不顾她死活,她整个人几乎被他拖着走。他迅速拖着她穿过近旁树林,便听到水声,眼前是一个湖泊,有小瀑布的水流下,正好流进这湖中。
这里周旁人,水声在夜里极大,正好可以掩去说话的声音……即便有人,不接近来也听不到,而一旦接近,又会被这人发现。
沉醉想着,扯了扯唇,嘲笑。
“你笑什么?!”男人阴狠地问她,看她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将她捏死,或是入水中淹死。
沉醉迎视上他,“你明知道我怀了别人的孩子,刚刚还饶了我,现在又找了这么个好地方,我当你这么费心是对我神魂颠倒了,你说我该不该开心?”
她话落,耳旁气息霎时剧动,沉醉淡淡看向怀陌高举的手掌。
那手掌终究没有落下,只停留在空气里,而后,他愤恨收回,“那个男人是谁?”
沉醉反问,“这么确定我怀的不是你的孩子?”
怀陌闻言,身躯一僵。
沉醉双目冰冷盯着眼前的男人,“我倒想问问你,你我日日夜夜欢爱,我既避孕,怀孕了你却一口指认我怀了野种。怀陌,你从哪里来的信心?”
怀陌闻言,双目一眯,抬手,便抓过她的手腕。
沉醉也不挣扎,就任他探脉,一双眸子冷冷盯着他的脸,月光下,他的脸『色』倒也好认,她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渐渐出现的惊愕,而后,他狠狠看向她,“你骗我?!”
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他说着,一把甩开她的手。
沉醉被他一怒之下的力道甩开,踉跄两步,险些踩到水里,怀陌冷哼一声,又将她用力拉回。
沉醉狠狠撞入他怀中,他身体坚硬,她撞得头也疼了疼,待缓过来便狠狠往他一。怀陌冷笑一声,反而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坚实的手臂狠狠压着她的身子。
沉醉挣了挣,挣不脱,也懒得徒劳。
怀陌抱着她,到她安静,他才厉声问,“你到底又在闹什么别扭?你到底知不知道轻重,这样的玩笑你也要『乱』开?”
沉醉轻笑,“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一不小心你就会杀了我?”
怀陌想起方才震怒之下,竟然真的差点掐死她,不禁心里后怕,可是,却是她……他咬牙,“是你先说谎!”
“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不会怀你的孩子?”沉醉声音忽然淡下,淡漠得仿佛他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再不是和她同床共枕夜夜春宵的男人。
怀陌身躯一僵,而后,缓缓将她放开,直视向她的脸,沉声问,“你知道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知道了你身上这香……主要成分是麝香。”
沉醉眼见着怀陌脸『色』微变,心中不由发寒,扯了扯唇,又往他怀中靠去,嗅了嗅,再退开,轻笑,“嗯,今天没有那味道。我猜,你是只有在和我上床的时候才会用那香,对不对?”
“闭嘴!”怀陌脸『色』铁青,只觉沉醉那笑刺目,怒斥。
沉醉冷冷一笑,转身离开。手却被他从后面捉住,只听得他冷声问,“去哪里?”
“回去睡觉。”沉醉硬声回道,又缓缓回头,目表情地问,“还是你要我今晚伺候你?那你想要回去还是就在这里?”
她话中自轻自贱之气让他大大不悦,又见她眼中对他的怨怒毫不遮掩,心中既怒又疼,他紧绷了脸,狠狠盯着她。良久,他终于退了一步,轻叹,“孩子……我们总会有的,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所以我才会这样做。”
“你不必向我解释,你解释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她的冷淡终于让他动怒,他狠声道,“沉醉,你不要不识好歹!”
沉醉所谓地点点头,“好,那你告诉我,你对我,有哪一点是真的?”
“你……!”
“你信我,是假的;你不信我,也是假的;你想我,是假的;你爱我,也是假的;”沉醉冷声打断怀陌,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甚至你这么『迷』恋我的身子,都是假的!我整个人就是你的棋子,你对我毫半点真心可言!你从头到尾就是在利用我!”
“沉醉!”怀陌眼中阴霾渐渐聚集,下巴绷紧,整个人如同即将横行的飓风。
“你想否认吗?怀陌,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皇上已经下旨赐婚,回京你就会迎娶南诏公主。这个就是此行的目的吧?不,还有一个,扳倒太子,对不对?恭喜你,机关算尽,终于达成了!”
“怀陌,我以为你真的是想我,至少是想我的身子,才会将我带在身边,甚至因此丢了丞相的官职。可事实上,我还真是太看得起我自己了,是不是?你将我带在身边,不过是做一出戏给所有人看!你以退为进,给了萧狄和张居是打击你的破绽,最后却是你将这两人一网打尽,一旦回京,你官复原职,只会有更大的权势。你放任文帝害我和萧狄,其实你才是获益最大的那一人,你既得到了权力,也可顺势娶了原本该属于萧狄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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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胸闷是麝香的副作用。